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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舒坤贤看见,轻声说:“你笑一笑,不要一看见她就板着脸。”
许缘凡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目光又凝在裴昭华身上了。
“哦。”
她听话地露出笑容。
不敢再盯着看,隻好装作自然地移开看看旁边的幕布和摆设。察觉到心里那颗以为彻底枯死的大树,还在轻微地探长出新枝。
裴昭华却一眼都没多看她。
许缘凡眼睫低垂望向白瓷地砖,牵动唇角,想对自己也笑一笑。
真没出息呵。
—
进摄影棚前,外面还是正午的晴朗天气,再出来已经一片苍黑。大风卷着大雨,连雨幕都隐约带些风的旋转,斜雨连带枯叶打在建筑物的玻璃上,发出清晰密集的声响。
拍摄分批进行,工作量大的裴昭华最晚才出来。
“这天一下子就冷了。”
纪沁撑开伞。跟在她后面的裴昭华忽然说:“等等。”
她有点疑惑地转过头。
顺着目光,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躲在屋檐下避雨的许缘凡。
“呦,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躲雨,连把伞都没有,”纪沁张望着四周,“舒坤贤人呢?”
灰蒙蒙的天空洒落着雨幕。
这么大的雨,如果没有伞又没有车子来接,不是稍微淋湿一点衣服就能回家的。纪沁没看见别人在,掂量着手里的伞,问:“我去把这把伞拿给她?”
裴昭华正静默地望着她。
半晌,才低声说:“你去把车子开过来吧。”
“行。”纪沁立刻明白了,这是要直接送她回去的意思。
心里不由松口气,这姐妹俩不知何时弄成的微妙绝交关系也该结束了。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别扭的。
纪沁赶忙去往另一个方向。
裴昭华撑着伞慢慢地走过去。
在许缘凡面前,站住。
周围全是冷冽的雨水气息,还有浓厚的湿冷。哪怕撑着伞,风也会把细碎的雨送进来,微微打湿衣服。
许缘凡惊讶地望着她,下意识去看四周。
没找到纪沁或是朱洁的身影。
裴昭华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风雨里,无表情地望向她。许缘凡默默往里让了让,却不知道她会不会跟自己一起避雨。
姑且笑着打招呼道:“裴老师,好巧。”
“……”
把这个称呼在心里咀嚼了下,裴昭华微眯了眯眼。
见她不吭声,许缘凡也没什么所谓似的,继续笑笑说:“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看见过裴老师出席什么活动,是在休假么。”
软绵礼貌的后辈的语气。
裴昭华还是沉默。
心想,不是说喜欢她么?连她腿断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都不探望。
此刻雨稍微小了点,可风还是那么大,吹得香樟树的树冠发出阵阵沙沙声响。
这段时间,她知道许缘凡在东奔西跑地忙着工作。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
最后,隻想问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累不累?
她还没开口,许缘凡就笑眯眯地说:
“我马上就要去休假啦,经纪人非要给我放假。”
裴昭华终于开腔,问:“去哪儿?”
“还不知道呢,”她乖巧地回答,“舒姐还没告诉我。如果她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我觉得还是在家里待着才叫休息。”
“嗯。”裴昭华哼了一声,又意义不明地扬唇笑了下,“既然关系那么好,现在下着那么大的雨,你的舒姐把你抛下去哪儿了?”
许缘凡有点诧异,旋即老老实实地说:“舒姐去把车子开过来啊。雨太大了,她让我在这里等一等,不要跟过去了。”
“……”
裴昭华这才想起来,附近确实有两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其中一个略远,是露天的停车坪。
原来她不需要自己送了。
多久没见了,她跟自己总共才说那么几句话,几乎句句有“舒姐”,对着她就是一句客客气气的裴老师。
裴昭华眉毛微蹙,怎么想胸口都有点堵。
不由翻了个白眼。
裴昭华站在风雨里,忽然握着手里的伞柄转了两下,然后眼也不抬地走向另外一个停车的地方。
许缘凡安静地躲在屋檐下。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她转伞时甩过来的雨水打湿了衣襟和脸颊。
她不由轻轻“啊”一声,抬手用袖子擦擦脸。
愣怔几秒。
直到听见头也不回的裴昭华冷哼了下,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故意的。
许缘凡:“……”
幼不幼稚?
夜色渐深, 裴昭华陷入睡梦里后,面前是一大片将她团团围住的灰色阴霾。她低头,脚下是绵软又扎实的黄土地, 再抬起眼环顾, 四周安静到只有断断续续的虫鸣声。
她小时候很熟悉的地方。
或者, 更加适合的词应该是——家乡。
裴昭华走在荒无人烟的路上,并没有任何恐惧,一直漫无边际地走着。忽然眼前出现冒着烟火气的夜市, 周围喧嚣起来。
她走着走着,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装满了毛绒玩偶的卡车。
像回过神似的。
心里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买回家给蛮蛮玩。
裴昭华认真地挑了两个很可爱的玩偶, 抱着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