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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同学眼里脏乱又廉价。
虽然……
交朋友不分家庭条件,但小孩之间的界限也泾渭分明。
即便当时她和姥姥住的那条街就算摆摊的小孩也有朋友,游珠雨也孤僻得人尽皆知。
她粘唯一的亲人,小时候躲在姥姥身后,长大了站在姥姥身边,扶着老太太散步,和精心打扮的同龄女孩擦肩而过也毫不羡慕。
姥姥总是喊她珠珠,这个称呼很惹人耻笑,游珠雨却理解为什么。
“宝宝怎么不出去玩?不是放假了吗?”
游珠雨把药递给姥姥,说:“我还有作业没写,写完了还要预习下一个学期的内容。”
她长得好看,青春期抽条,身材却很难沾上窈窕,横看竖看都贴得上营养失衡。
姥姥也心疼她,总会买牛奶,但也会因为买鸡蛋被骗。
游珠雨很清楚市面上针对老人的骗局,也不放心离开姥姥。
她选择明亚中学除了学费全面还有高额的奖学金,还有离家近,不用住校,可以照顾姥姥的原因。
当然这个近,对一般的学生来说,已经很远很远了。
姥姥不懂小孩学习的问题,也一直缺席游珠雨从小到大的家长会。
游珠雨是个家境贫寒没有父母优等生,老师不会介意游珠雨家长的缺席。
老太太:“作业怎么做不完呢?我看隔壁小张都老出去玩,还有什么夏令营,宝宝想去吗?姥姥可以……”
游珠雨会打断姥姥的话,她说:“我不喜欢出去玩,冬天好冷,夏天太热,和姥姥一起最好了。”
她把温水递给头髮花白的老人,无父无母也不影响游珠雨长大。
她知道有人竭尽全力地爱她,不然她早就孤零零地死在荒郊野岭了。
姥姥唉了一声,也没多说。
现在游珠雨在水声里靠在柳聆身上,她的青春期本应该被孤单贯穿,她都习惯了这种感觉。
可是眼前这个人毫无预兆地闯入,带她走街串巷,鳗鱼饭、海鲜粥、烧鸟、关东煮……
对寻常的明亚学生来说很正常的消费是领奖学金的清贫高一学霸不敢想的,有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
游珠雨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柳聆就是裹着蜜糖的幻梦,浑身上下都符合游珠雨小时候对少女时期的渴望。
她擅自把对方当成另一种可能。
却忽略了柳聆找上她的原因之一是……
她们是同类。
同样格格不入,同样孤独缠身,同样想过……不活了。
游珠雨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越发滚烫,最后她被柳聆捞起,正当柳聆想伸手去把水调小一些的时候,游珠雨把她摁到了冰冷的瓷砖上。
她们身高相仿,相貌是两个极端。
一个清纯甜美,一个冰冷无情,实际上皮囊之下的灵魂才和面容完全相反。
柳聆:“太用力了吧,后背疼……啊。”
她抱住游珠雨的脖子,“今天还要我给你脱衣服么?”
游珠雨摇头,她的吻落在柳聆的脖子,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还是崩塌了。
她就是想彻底让柳聆为自己所有,不想再经历一次次的幻梦。
失而復得的得,远比一开始就得到来得疯狂。
可惜游珠雨表面来势汹汹,实践还是非常失败,空有学霸头衔,其实笨拙得无以复加。
最后她靠在柳聆身上,不知道谁的衬衫和裙子湿漉漉地堆在一起,像她们就应该这么难分难舍地纠缠。
小破房子的浴室太小,花洒的水也忽大忽小,瓷砖都被衝刷出复古的印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水衝走尘埃。
游珠雨仿佛也被衝了很多很多次,她哭得一塌糊涂,喊柳聆的名字,喊她的小名。
眼泪混着温水,山茶花沐浴露的香味蔓延。
游珠雨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她心里的感觉,好像酸酸涩涩,又好像饱胀无比,哭也像笑,笑也像哭。
她青春期的禁果早就成熟,经年后被摘下早已汁水淋漓,足够洒柳聆一身。
失去意识前她还攥着柳聆的肩,说:“别离开我了,阿听。”
柳聆的手指撩开游珠雨被她吹干的刘海,亲吻落在对方饱满的额头。
柳聆的心无可抑製地酥麻一片。
徐玉渲不会为她要死要活,甚至要她去死。
可是有人死了还要来找她,只为了让她活。
柳聆再铁石心肠也很难不动容。
她低声说:“我不走,我一辈子陪着你。”
游珠雨一向睡眠浅, 上学的时候更是属于不需要睡到学生平均睡觉时长的类型。
每个人的精力不同,游珠雨不是天生不困的类型,她只是烦恼的事情太多。
小小年纪就考虑这个和那个, 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 学不会放松,连玩游戏都能打成竞技赛。
靳芒和游珠雨打过几次游戏,认为此人杀心太重,甚至还建议每次一上手一定要赢的游珠雨去打电竞。
但游珠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每次都摇摇头。
她连睡四个小时都很勉强,四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也在噩梦中度过, 年复一年。
这一次重遇柳聆,这种梦里的紧绷感才消减。
噩梦变成了更不可言说的梦, 游珠雨梦外不能自己, 梦里得到的是接近柳聆本性更残忍的折磨,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小破房子二楼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水绿色的窗帘拉着,窗外传来街道苏醒的热闹喧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