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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陆云落扑哧一声:“小乔弟弟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她轻摇团扇,满面促狭,“或许只是你嘴中的陌生郎君,恰也姓陆,又正正好好的是你落姐姐的亲侄子呢?”

乔竟思啊了一声:“怪道呢,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一时脸面更黑。

陆云落轻拍他肩:“你也不必太过于伤心。”

她轻指一旁那几件被李家人当掉的摆件,红唇轻勾:“以后再有这些,你入了账拿给我,我算到我那侄儿头上便是。至于价钱嘛,你随便提便是了。”

乔竟思叹了一声,既已伤了心,如何还需伤财。到底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楼下乐奏乐不休, 众多伶人具衣香鬓影,杯巡不休。

屋中月亮门大敞,撂着银红折枝样式的软烟罗不遮风不遮光, 里头几个乐娘见一俊俏郎君从楼上下来, 眉目如描, 斯文俊秀, 倒齐齐出来拉扯着陆珵入席。

陆珵摆手。

众女子风月场所出身,见多了这样欲拒还迎的人,正待再拉他,一时对上他一双泠澈如寒冰的眼, 一时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陆珵已绕过她们下了楼。

他远远地跟在李青溦身后。

外头, 酉时已过, 但夏日昼长,天色只蒙在一层薄纱似的灰蓝中。

天幕的尽头, 晚霞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又跳跃在她窈窕纤瘦的背影上。

陆珵本是想见她上了车轿便回去,却见她下了楼,只站在湖边柳树前。

橙金的光跳跃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她垂眸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傍晚,沿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沿街各种摊贩,各类货郎叫卖,人来人往, 车水马龙, 络绎不绝, 陆珵远远地瞧见一辆金犊车擦着中道过来, 忙走前几步拉住她。

她腕子被他握在手中,连带那串红豆香珠,冰凉凉地硌在他手心中。

他一双眼沉沉:“站着不动做什么?”

“郎君是何人?”李青溦乜他一眼,“我爱动便动,不爱动便不动,你是我的什么人呢?倒是扁担搂柴,管的宽呢。”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款步往前行。

风里撂下轻轻的一声哼,猫似的。

陆珵轻轻叹口气,见她往道里走了些,一时松口气。

再环顾四周,他倒未看见李家的侍女,不由轻轻蹙眉,跟在了她身后。

身后虽没有什么动静,李青溦低眉侧眼,瞧着一道纤长的影子贴着她的影子,慢吞吞地跟着,知他在身后,轻轻掀起唇角。

正是傍晚,夜市刚开,很有几分热闹,李青溦顺着路往前,看见前方一家摊子幡布招牌前围了不少人。

李青溦走前几步,先瞧见一旁的柳树的枝桠上挂着个笼子,里头一只翠光油亮的鹦支着脚,在一旁摇头晃脑,极有酸腐之气地张口就来:“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

一旁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红着脸,一时捂着唇直笑:“这只大鹦鹉,日日跟在乐坊前浸染,倒是跟着学坏了不少。”

确实是艳了些,但因在乐坊前,倒也未见多突兀。

李青溦先被这大鹦鹉吸引了视线。这才瞧见这摊子原是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倒也应景。

她今日算是废了一盒口脂,此刻瞧见脂粉摊子便多看了一眼。

一眼瞧见那口脂盒当名贵,乃雕花黄花梨木的,上头又朱笔瘦金倒标着颜色,字是妍秀,盒子看着也雅观,只是因价钱太贵,一旁多是看的,倒也没有多少买的。

李青溦停下脚步,随意拿起一罐试色的红檀色口脂揩了粉细瞧,瞧那粉质匀净,丁点不涩滑。那摊主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郎君。一时瞧见李青溦长得鲜妍,又瞧见她身后跟着个玉似的郎君,二人穿戴瞧着便不是一般人。

他笑眯眯将坐着的小马扎往李青溦跟前一挪,笑道:“姐姐,这色儿的胭脂正衬你的肤色。化开一点不仅能涂口脂,也够打颊呢。”

李青溦不怎么喜欢红檀色的胭脂,只是掀开瞧瞧粉质罢了,又瞧见一旁有她常用的洛英红,倒有了想买的心思,只是手轻摸腰间,才想起今日她的衣衫轻轻薄,荷包倒是放在绮晴那里了。

她轻瞥陆珵腰间,见他带鞓上只挂了玉佩同一枚荷囊,那荷囊正是上回见着的那个,题了“性静情逸、心动神疲”的那一只。却也只这一个了,李青溦一时偷眼左打量一眼,再右打量一眼,一时未见她送他的香包,眉心蹙了起来。

这个陆星榆,也太过于气人!

她辛苦忙碌了一夜的香包,眼睛都因弄那个抠偻几分,真就那样不好吗?真真是猪嚼牡丹,可惜了了好东西了。

她脸色渐沉。

一旁卖口脂的少年仍力荐自家口脂:“姐姐莫看这小小的一盒子,也是用上好的玫瑰、紫苏花露蒸的。”

小郎君在市井里混,到底是沾染了几分轻薄气,看他们乃是一对碧人,有心打趣,笑出两只小小的虎牙,“倒还可以吃呢,到时娘子的郎君吃起来也是甜香的呢。”

李青溦一时囊中空空,一时又气陆珵。听了这话有几分上火,乜他一眼:“哪里来的怪风,怎就迷了你脸上两只这样大的眼睛?谁认识他呢!”

她将手里的口脂盒子放下。

一旁那大鹦鹉立在松枝上,摇头晃脑道:“薄幸郎君何日到,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

这便是大大的唱衰之言,意便是薄幸郎君不知归期,回想当初,倒不如不相识。这鹦鹉简直是成了精了,倒很有几分乐坊里头乐伎的那哀怨劲。

卖口脂的小郎君听她这样说,倒也能瞧出二人是闹了别扭,又听它那大鹦鹉如此一时有几分尴尬,摸摸鼻子,忙斥那鹦鹉一声。

李青溦已分开人群走了。

那小郎君将那口脂盒子拿在手中,轻咳一声,看向陆珵:“实是抱歉,郎君不若拿了这口脂送给小娘子好生哄哄。先前所见那小娘子确是喜欢我家口脂,我便折本卖给郎君。”

他脸上有歉意,陆珵知此事怨不得他,轻声道:“多谢,不必。”

他按幡子所示取出银子递给他,叫他取了另一盒口脂。

李青溦受了气,再不想继续同他说话,只想回去。

她家轿子就停在乐坊对岸,她便对着河叫了一艘渡船。

此地多景,河中又有假山、花园,一红泥小亭。此处渡河的,具是观夜景之人。

撑船的船娘戴着斗笠远远地应答一声,不紧不慢地摇橹过来。

陆珵已远远地跟过来。便立在她外侧,修长的身影遮住半面霞光。

“送给你。”

他将什么东西递给她。李青溦本不想理他的,心里也知是那盒口脂,还是一时没忍住低下头来。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在霞光下映的几近透明,李青溦瞧见她上次给他的一道五彩长命缕横他腕上。

他手心里拿着一盒口脂。

不是先前看的那个红檀色,而是自己惯用的洛英红,之前她未同他说过这个,想是他自己瞧见放在心上的。

虽是如此她越发气堵,一时又是委屈又是憋闷。

这个人就是这般的。

一面拒绝她一面又如此细心,直叫人捉摸不透。

说他不喜欢她,厌恶她,与她只是逢场作戏之流,打死她都不信。

可一个男子若是真的心悦一个女子,会不愿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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