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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节

 

葛从周虽说没犯什么错误,但两次用兵,一次在崤山设伏,泰半落空,未能歼得夏贼银枪都主力,一次遣郝、冯二将绕道攻击夏贼粮道,但音讯全无,多半全军覆没了。

后面放弃崤山营寨,也是奉东平郡王之令,引夏贼东行,让他们顿兵于洛阳周边,拉长粮道,好施展各种手段。

但失败就是失败,统兵大权估计要被剥夺了,说不定还要被召回汴州,而今还联络他作甚。

“葛从周要失势了,遣人知会一下庞将军吧。罢了,这信我亲自来写,你再誊抄几份,交由几个信使,趁夜出发,送往南边。”张全义想了想后,说道。

之所以要趁夜,是因为外头夏军游骑活动比较猖獗,怕被截获。

夜中出发,周围地域又这么广阔,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应能及时送到。

当然即便被拦截了也没什么。信的内容他自有分寸,不会涉及到汴军各路兵马的行止,只是单纯地说下援兵先锋保胜军溃败的事情。

写完给庞师古的信后,张全义觉得不妥,又写了封给葛从周的信。

儿子张继业分别拿去誊抄。

张全义静静地坐在屋内,他想起了弟弟张全武,如今在太原当个闲散小官。

或许,该给他也写封信?

他犹豫不决。

想写,但害怕朱全忠。不想写,乱世墙头草的本能发作,又觉得该多面下注。

罢了,还是不写了。

晋阳那局面,看起来就不像能成事的,甚至不如灵夏。

夕阳从窗户洒落进来,照在张全义的脸上,纠结得就像块橘子皮,这些乱世老滑头啊。

他又思考是否该与李唐宾联络联络感情,但好像时机也还不成熟。

唉,如今这局势,扑朔迷离。

夏军看起来大占上风,但邵树德的老巢离这里太远了,不可能支持得起多少大军征战于河南府。东平郡王的势头又这么好,兵多将广,即便暂时小挫一阵,早晚能将夏贼逼走。

除非,邵树德能拿下河中,如此才能追平宣武的实力。

再等等。

新安县那边,是不是要开打了?吾儿继祚能否挡住夏贼?

张全义忍不住走进书房,拿起了洛阳周边的山川地理形势图。

“来人。”他突然喊道。

“大帅。”亲将走了进来,行李道。

“遣使知会吾儿,若夏贼行至城下,当谨守城池,万勿出战。夏贼掳掠,便——便让他们掳掠好了。夏贼退走后,总还有收拾残局的机会。”

“遵命。”

新安与商州

两万大军来到了新安城下。

是的,他又分兵了。

之前留横山党项万人在硖石县整修堡寨,戍守地方。

硖石县到新安县,总计约二百里,不可能不留兵戍守,毕竟这里是敌境,没有本方的州兵之类的地方武装帮着守家。

乾壕寨、渑池县、硖石堡三地及附近重要地点,留天雄军五千步卒、顺义军三千多步骑守御。

其实根本不够,九千多人摊到二百里的距离上,稀稀拉拉,也就象征性意思意思。

现在邵大帅身边的兵力,有铁林军一万二千步骑(三千军属骑兵已归建)、天柱军七千步骑(同上)、河洛游奕讨击使徐浩手下两千骑兵,本来还有银枪都辅兵五千人,不过他们已经南下汇合银枪都战兵了。

忠顺军已经滚到了四千多,不过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很可疑,忠心方面也很成问题,根本不能作为倚靠。

河南府的人口还是太少了,被秦宗权、孙儒来来回回,现在才五万户,招降纳叛搞仆从军都成问题。

而没有仆从军,光靠带过来的这几万人,处处分兵留守。邵树德突然想起了后世日寇入侵中国,一个县只放一个中队几百号人的事情……

兵力摊薄到极致。

还是得取得中原大族、军头的支持,唉,这人口突然也掳掠得不香了。

“大帅,可是有不解之事?”刚扎好的大营内,陈诚察言观色,问道。

此时大帐内外除了亲兵,并无其他人等。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考虑授实权节度使?”邵树德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陈诚一下子就懂了。

晋阳李克用,这个集团就是给手下人地盘和兵,和天下其他藩镇差不多。

比如李罕之,就是泽州刺史,也事实上管着潞州。

攻下河北三州后,安金俊任邢洺团练使,这也是实权,掌管邢、洺、磁三州军政大权。

历史上攻下大同,克用表石善友为大同防御使。

幽州,也曾经交给过刘仁恭、周德威等人。

就是一个大军头底下套了中等军头,中等军头再给手下小军头划分地盘。

老派的军阀统治体系,也是此时全国绝大多数藩镇搞的模式。

说起来,北方诸镇,就邵树德和朱全忠是两个异类。

滑州胡真,是朱全忠元从老人,担任宣义节度使,领滑、郑二州。但他没实权,都由朱全忠抓着,和朔方的邠宁等镇本质上差不多。

两种模式都有优劣。

前者可以极大调动手下人的积极性,毕竟谁不想当土皇帝?但也有坏处,人家说反就反,阻碍不大。

后者政令归一,能更好地统筹资源,但手下人的追求,也就只有富贵一途了,没有那种实权在握的爽感。

其实朱全忠到了后期,也顶不住了。

周围藩镇太难啃了。

你能想象兖、郓二镇主力尽丧,但凭借招募的第二波兵马,还能意志顽强地坚守么?

王重师攻兖州兵的营垒,披重甲冲杀,身上中了八九处创伤,差点死了,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而朱全忠手底下多的是这种人,都敢打敢拼,但啃这些中原藩镇就是这么费力,还是在野战歼灭其主力精锐的情况下。

他不得不妥协,因为人家不肯传檄而定,就是要抵抗。

魏博他妥协了、泽潞他妥协了、河中他也妥协了……

武夫们为什么就不能看清天下大势,早早投降呢?以半个天下攻一隅,你还要抵抗,搞毛啊?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朝代末年的割据军头一样识时务呢?

中原这些贱胚杀才!

而妥协的后果,当然也很严重。

魏博、幽州等镇降叛不定,最终历经五个朝代,才勉强收了各地节度使的大权。

邵树德若是肯让人“带资进组”,像折家、诸葛家一样,委以大权,肯定能在纸面上有更快的进展,但敢吗?

“大帅,名器不可轻授,慢一点就慢一点,稳当。”陈诚说道:“万一有人造反夺权,我等尚可依附新主,邵氏族人何依?”

其实,陈诚也依附不了新主。他这种核心幕僚,就和敬翔一样,多半是上吊的命……

“今已得朔方、陇右、河西、邠宁、泾原、渭北、华州等镇,凤翔、兴元亦多有亲近,再拿下金商、陕虢、河中,四塞之势已成,京兆府还不是任凭揉捏?”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便是裂土称帝亦无问题,何必呢?”

“也是。”邵树德一笑,道:“便是我许给张全义节度使之职,他也不敢接受。宣武近在咫尺,灵夏则远在天边,如何抉择,并不难。”

“这新安县,不攻了。”邵树德说道:“若折损太多精锐,朱全忠大军压过来,还怎么打。继续抢掠人口,大不了,我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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