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城
眼前的画面亮的有些刺眼,摇摇晃晃的,方楷感觉自己变成了幼小的树苗。
指节长的枝丫昼夜不停地往外抽长,他吸着天地的灵气逐渐化成了精怪,年幼的他还不能化形,只能幻化成巴掌大、带着嫩芽的小树枝。
依稀有个年轻的男子将他托了起来放在肩膀上,方楷高高的坐在男子的肩头,绿色的嫩芽在风中一晃一晃的
方楷感觉自己企图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爹爹。”
可惜他修为太过低微始终吐不出人言,憋红了脸也只能让枝叶簌簌的响上两声。
男子转过头,方楷想看清对方的面目,在那一刹那,方楷的身躯震了下,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眼前归于那片熟悉的黑暗,方楷只当自己做了个梦,他晃了晃脑袋,从储物袋里掏出黑色的锄头开始铲起面前的岩块
刚开始还企图从中找出些机关暗道脱身,后面认清了现实,老老实实的每日舞着锄头,一铲一铲往外洞挖。
他被困在这个地洞中大概是很久了,之所以说是大概,因为看不见日头,终日对着这片黑暗,连方楷自己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辟谷之前,他还能根据腹中饥饿感来推测时间。
在辟谷后,连时间也变得模糊起来,方楷每日只能拿着黑锄头不停地挖,这洞里的岩石极硬,普通锄头根本铲不开,好在他手中的锄头是天级中品的宝物,大概能用上很久。
原先的岩洞被打穿成一条极长的地道,但仍旧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打通。
最让方楷头疼的是——洞内没有灵气。
只能吸食灵石里的灵气来达到引气入体,修行时需要小心翼翼的控制吸食灵石的度量,若是将这一千颗石头用完,没了灵气,他连修行都修不了。
方楷现如今修到了炼气八层。
关键在于,每个阶段的修士都有其寿命期限,方楷每日对着这片黑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挖地、修行,亦或者发呆,哪里知道外头的岁月更迭呢?
他见过在寿元耗尽的修士,几乎是在瞬间浑身的皮肉塌了进去,站在那像座百年的老树皮,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枯朽气息,熬不到半个月时辰便湮灭了。
但方楷不知道自己的寿元还剩多久,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修行。
他越是焦躁,修为越是停滞不前,于是便生出了心障。
只得再翻起《万讲集》修定性,起初因为急躁方楷只看了修行的内容,修心的内容全被他略了过去,现在细细去翻,发现这个篇章的第一句便写着:
《只修行,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所谓的修性就是心念不随外缘摆动,修到最后身心同一切外物融合一体,剔净所有思欲,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乃至勘破万象,寻修真我。
掌握修心比修炼更费心思,方楷每日除了挖地洞、修炼、又多了修心的功课,在做到能完全摒除杂念后,他接连突破两个境界,直接筑基了。
如果说炼气更注重体魄和精神层面的修炼,那筑基则是修道的起步阶段,其修为差距有几十倍之差,其神识范围更是多出炼气期的百倍。
不过这对洞里头的方楷影响不大,只是每日能铲的石头翻了倍数,他起初还觉得这里的土块坚硬,挖的久了,坚硬的岩石在他手中跟铲豆腐差不多;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布满了老茧,手心糙的像砂纸一样,指关节更是与常人不同的粗壮。
后面的日子总归就是铲石头、修炼、修心,从筑基初期一路修炼至金丹。
境界到了金丹中期那天,方楷的神识突然感应到了一只飞鸟,他急促的站起身来,脑袋磕到了上方的岩石,他弯下身靠在岩石上,又再次放出神识,不放过一丝动静——
这次他感应了猎猎的风动以及雄鹰划破长空时嘹亮地鸣叫声。
方楷一屁股坐回地上,他长吁一口气,这样的日子总算是快熬到头了。
这之后,积年累月的时间似乎变得更加冗长、难以忍受,方楷只能咬牙加快挖石头的速度,从金丹中期挖到了金丹大圆满
在踢开最后那层岩石壁后,刺眼的光亮从外照了进来,方楷被刺的眯着眼睛别过头。
他颇为不适应的用手遮在额头前挡住亮光,从洞口探出半截身子,他面前是巨龙般蜿蜒的山脉。
这条山脉连绵不绝,连神识也探不出尽头。
而他的位置处于山脉的中端,脚底下便是流动的云海,这磅礴壮观至极的景象让方楷生出恍若隔世之感,他放下遮挡着太阳的手,看着上方的烈日恍惚了许久。
缓和下来后,他看了眼手中的锄头,天级中品的锄头用到现在,锄刃被消磨到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若是这段山脉再绵长一些,恐怕只能用手去挖石头了。
方楷从储物袋中捞出了许久不见的棺材,他拍了拍的棺材未见动静,这才想起劣质的法器都有其使用寿命。
没想到自己寿元未尽,棺材的寿元先耗尽了,方楷颇为歉疚的摸着棺材盖,指尖燃起火焰将棺材与锄头一同焚化了。
他从洞中跃下,因为岩洞的高度不及他的身高,方楷之前需得一直弓着身子,如今直起身时,身上的骨节咔咔地响,他在洞中的时候不到二十岁,现在身量似乎是抽高了不少,体魄相比之前更不必说。
冷风打在身上时,他迟钝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变成破烂的布条,烂的连蔽体都无法,脸上更是胡子拉碴似极了野人。
方楷掐了个口诀把自己收拾干净后,从山脉上飞跃而下
面对着这片山脉方楷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随便挑了个方向径直飞去,他的神识在方圆千里探测着,从山脉到深林、到村庄最终在入眼最繁华的位置落了下来。
“十方城”
方楷盯着刻石上的字无声的念道,十方城是妖界的国都,与东洲地区的诸山隔了千万里不止。
因着人修经常将妖修的幼崽捉了当灵兽坐骑,甚至开辟出驭兽宗等门派,总之拉了不少仇恨,妖修自然极痛恨人修,寻常修士都不会来妖界给自己找不自在。
方楷收敛起周身的气息修为缓步在城内走着,街上有大半的妖修都顶着兽耳,有些还会牵着未化形的幼崽,修为高的则看上去与人修无异。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妖修,一时间有些迷茫,于是拉住路过的一只兔妖问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是哪一年?”
“天汉五百一十三年。”那兔妖奇怪的看了方楷一眼,回答道。
方楷脸色一僵,他在地洞里竟待了二百四十六年。
十方城,都兰典当。
这日,典当行的老板梁茗坐在柜台前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她铺子生意不好,到这个时辰了还连个上门的客人都没有,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心想若是半个时辰内还不见人,今日便准备早些关门了。
突然间,她抖了抖耳朵,微微抬眉向外看去。
门外走进一位衣着粗简布衣的高大男子,待他走到柜台前,梁茗才注意到那男子不仅身姿凛凛,相貌同样不俗。
他的头发用暗红色的布条束成低马尾,更显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肤色是漂亮的小麦色,妖修多貌美,梁茗在十方城待了这么久,这等英俊刚毅的男子还是少见。
男子在店铺内随意的扫了一眼,视线转而落到梁茗身上,开口问说:“你们店铺都收些什么?”
“法器、丹药、符箓包括各种术法都有。”梁茗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