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节
建筑,纵火烧就是了。
不过,内外城墙之上十数座木梁结构的城楼以及数量更多的谯楼、战棚,哪怕在之前的战事中受摧毁并不严重,但在四年多前中路虏兵从黄河以南撤出时,都被尽可能的摧毁掉了。
在收复郑汴、河洛之后,司空府没有想过要还都汴梁,也就不会将紧缺的资源拿过来修缮汴梁城,暂时就任其荒废下来了。
四年多时间过去,这座周近四十里、曾经乃是天下最为繁荣富丽、城内城外居住着上百万人口的繁华之都,已经完全成了鼠兔野雉的巢穴与乐园。
除了脚下这座石桥保存完好外,缨云都完全认不出桥头那大片残墟,就是曾经生她育她的景王府。
“这边是我家旧宅,那朱家大宅就在河这边——这次过来,还想着到第一次见着你的地方重游一番,没想到竟成这般模样,”
缨云辨识着方向,将朱府座落的方位找了出来,情况稍微好一些,还有几间残破的屋舍矗立在废墟中没有完全倒塌,有些伤感的牵着徐怀的手,娇艳的小脸抬起来,问道,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着就差遣我的情形吗?”
徐怀想起他当年从朔州狼狈南下,赶到汴梁在与王禀见面之前暂住朱府,当时为时局所困扰,晕头转向之余将缨云误认作朱府的侍女,竟要将沾满泥浆灰尘的袍氅扔给她去洗补,笑着问道:“那时你可是认定我就是个无礼粗莽的军汉?”
“怎么会?”缨云沉湎于往事的回忆中,抿嘴笑道,“初时听萱姐姐说起你的事,心里十分好奇,见过之后又很是新奇,毕竟我以往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物。却是汴梁为胡虏所围,皇祖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杀敌之胆气,要以宗室女子及后宫妃嫔乞怜于胡虏,缨云其时年纪幼,惶然无措之时只是满心奢望过能有夫君这样的人物将缨云劫持而走,然后夫君就出现了……”
大婚之时,沂州会战刚结束,苏蕈、徐惮又率部插入冀东南意图拦截东路虏兵主力,其时徐怀主要心思及精力都要放在新的军事作战部署上——同时又被繁琐的大婚礼数纠缠住,两人大婚数日除了洞房时间,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说上一番话,徐怀之后又亲征督战……
一直到这时,缨云才有机会将深藏内心的情思一一道来。
残都
赤扈人南侵,天宣帝及满朝文武卑膝乞和,不惜允下数以千万计的金银赔偿,搜刮汴梁全城犹是不足,便以宗室女眷及后宫妃嫔折抵——缨云迄今犹觉这事荒谬之极。
而她身为宗室之女,当时即便没有成行,但有如羔羊一般被至亲之人下令囚禁在宫室之中、想着随时会被送往虏营,那种种屈辱以及绝望无助,令她迄今都难以忘却,还不时会从噩梦中惊醒。
当时的绝望无助有多难以忘怀,就注定了当时被救出王府有多刻骨铭心。
对当时还是情窦初开的缨云而言,情愫一旦种下,今生便无拔除的可能。
然而徐怀与楚山众人统领兵马越是立下赫赫功勋,却越发受到朝堂士臣的猜忌与排斥。
缨云她身份敏感,特别是皇叔绍隆帝登基之后,她心里更清楚此生与徐怀终成眷属的希望更是渺茫,只能将绻恋深深埋藏心间,默默关注着楚山的一切。
逃京事变之后,虽说埋藏内心深处的绻恋一度活跃起来,但是司空府掌控朝野,与她自小养成的忠于宗室及赵氏王朝的观念,又发生激烈的冲突,令她内心陷入矛盾之中难以自拔。
当然了,真正动摇她固有观念的,还是宗室及赵氏王朝自身的腐朽、无能。
她侥幸逃脱大难就已经够刻骨铭心了,数以千计的宗室子弟被掳往漠北承受种种非人折磨不断有信报传回,也深深冲击着她的内心。
更不要说中原亿万百姓所承受那些惨绝人寰的苦难了。
不管士臣及士绅群体如何抵触、排斥,但楚山所带来的欣欣向荣的活力,却又是谁都无法遮掩的事实。
取而代之已是大势所趋,更关键的则是如何尽可能减少或避免这一过程所带来的残酷与血腥。
缨云这时候发现她不再需要掩藏内心的绻恋,发现自身的命运可以与更稳定有序的过渡结合起来,就大胆的站了出来。
这也令她内心的情感就像火山熔岩一般激烈的喷发出来。
大婚相聚相守才短短数日,当然不能慰藉十数年如一日的绻恋。
从汴梁残城出来,缨云随徐怀住进东城外的军寨之中。
细雨淅沥不止,将那游历残都所带来的哀伤抛之脑后,帐帷之中抵死缠绵,灵肉交融之际,恨不能将有如少女的娇嫩躯体揉入徐怀那雄壮厚关的胸膛之中,承受着有如狂风暴雨一般的鞭挞,直觉灵魂深处都在剧烈的抽搐着。
史轸等人也是知情识趣,他们先往荥阳等地视看地方民情,三天之后与抵达汴梁的韩时良一起进入汴梁城东的军寨参见徐怀,商议军国大事。
这时候范宗奇率领史琥、蒋昂、邬散荣、徐惮诸部四万骑兵及马步兵,经井陉西进河东,与唐盘所率领的京西行营主力会师,成功收复仅剩千余敌军驻守的太原,前锋兵马则在徐惮、蒋昂的率领下往岚州、忻州境内杀去。
目前能明确的就是镇南宗王府也没有固守岚州、忻州的决心与斗志,人马正大举往更北面的朔州以及雁门关外逃跑。
一切都顺利的话,今年六七月除了能收复包括岚州、忻州、雁门关、府州在内的河东路全境。
考虑到西路虏兵实力尚存,再加高峻阳高氏态度暧昧不明,王宪、顾琮率河洛行营及东川军主力杀入关中后,主要收复渭水中下游沿岸的城池,暂时还不会急于西进、收复秦凤路、熙河路等失地。
韩时良所部龙武军主力已经完成淄州、齐州等地的收复,目前主要驻扎在齐州、淄州。
收复作战历时近一年之久,此时可以说暂告一段落,但收复作战的重心在东线,在对东路虏兵主力的围歼,司空府所辖精锐兵马,包括以龙武军为主的徐州行营主力在内,都集中在东线,河洛行营也被大规模抽调精锐战力。
下一步要收复关中以西的秦凤路、熙河路,作战重心将要从东线转到西线,涉及到主力作战兵马的大规模调整以及粮秣军械等物资的调配,同时新收复地的统治也亟需恢复,地方凋敝之极的民生亟待救济——这也是徐怀此次在汴梁召集将吏商议军政的重点。
唯有新收复地的统治秩序恢复起来,农耕生产有一定程度的恢复,才能支撑后续纵深更为广泛的作战需求。
要不然的话,一切粮秣物资都从荆湖及江淮调运,横跨整个河淮、河东以及关陕地区,支撑大军杀入阴山南北以及陇右、河西,代价过高不说,不确定性因素也极多。
恢复对新收复地的统治,司空府大部分人都主张遵循旧制,最多在传统的路司基础之上,普遍设立统揽全局的制置安抚使,以便能更快的恢复地方统治及生产。
大越立朝之初,也是承袭前朝旧制,将全国分为十三道,之后又改为两京十道,后续废道制改为路制,陆陆续续将始定天下的十五路,增设至天宣年间的天下二十四路。
虽说大越行之百年的路制,有效防范了地方擅权割据的可能,但同时也将相对前朝原本就狭小太多的疆域切割得太零碎,对地方制衡也太过了,行政效率极其低效。
这些年来,大越看似实行了路、州、县三级行政结构,但对路司权力限制太过,除了路一级四大监司机构之间相互制衡外,对所辖州县的管理、统制权力也一再被削弱,中枢基本上还直接插手州一级的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