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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任他在自己脸上作乱,少年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反问他道:「师兄为何没想过,我也可与你一道参加这大会?」

正给他梳理额前碎发的手顿了顿,谢云流险些以为这又是什麽莫名其妙的幻症作祟:「你要和我一起去?」

「嗯,方才来剑气厅前,我已先去拜见过师父,」吕岩虽正闭关,神识却仍可与他们二人交流,以免有遇事悬而未决之碍:「博玉和风儿师父自会照看,只叮嘱我看着师兄,莫让你太贪玩,临了忘记要回门里来。」

谢云流先是怔忡,未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不是人活得久了,什麽事都有可能实现?从前无论如何诱哄拐骗都不愿同自己下山玩耍的李忘生,如今却主动提出与他远游,谢云流想笑,又不愿在师弟面前丢面子,只得沉下心来默念奥义诀,勉强让唇角别提到耳根去。

「师兄不愿我同往?」见他只知道笑却不搭腔,李忘生虽能猜到他指定乐意,还是假作失落问了句:「是忘生自作主张了。」

「说什麽呢,你愿意和我一块,那当然最好了。」

这下不仅能好生照看师弟,还可拿拓跋思南印证自身功力是否因返回少时而受影响,果真两全其美。

况且这回名剑大会上,他还能同叶孟秋再讨要一回南桓渊归——师父所予非烟非雾虽好,却是按他俩幼时身量所铸,如今早不那麽适合已然长成的他和李忘生,能藉机给自己与师弟换上趁手神兵,谢云流自然不可错过。

他想得兴起,神思已飘到了路上该带人去何处游赏玩耍,浑然未觉卸下氅衣的少年人已走到桌案边上。李忘生拈着书页翻看少顷,轻声道:「不知忘生下晌所问,师兄可找着办法了?」

谢云流短暂出走的三魂七魄霎时归位。

「我原以为师兄……经验良多,不需费太多心力就可解决此事,」一点青灯照在少年人白皙面容上,李忘生眼睑微敛,听上去颇有几分自责:「不想却累得师兄如此伤神耗时。」

——师弟好似对我有着什麽天大的误解。

经验?哪种经验?他哪儿来的经验?他谢云流虽在江湖左右逢源,神往者众,可心中从来就唯有一剑,也只得一人。

比起被戳破空手打包票的尴尬,这事更让谢云流耿耿於怀。历经前尘诸多磨难,他现在已明白有话就当直说的道理,於是上前在李忘生披下的发间狠狠一番蹂躏:「呆子,我下山又不是去做那寻芳客,能有什麽经验。不过你放心,师兄肯定会找着办法的。」

这便是承认自己眼下也一筹莫展了。谢云流原以为一心扑在修行上的师弟当有些许失落,不曾想他却扬起了双桃花目,轻声道:「……其实,旧日忘生机缘巧合,曾得了些书册,上头对如何平抑情热多有叙述……」

谢云流一怔:「那书册在何处?师兄和你一道看看。」世上竟还有如此专症专疗之书?为何他翻遍了书阁也没瞧见?

「书被忘生搁在中条山居处,如今怕是已寻不到了,」李忘生垂眸:「我虽还记得些片段,可此法需两人共行,不知师兄可否与我一试。」

既是师弟请托,谢云流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且说来我听听。」

只听劈啪一声轻响,灯花乍燃似炬,通映敞室如昼。夹带些许冷冽的沉水香气萦绕上来,一片柔软在谢云流唇上轻点,眨眼又和惊蝶般仓促飞离。

落荒而逃的蝶翼主人侧首,不去看他化成了颗顽石的师兄,颈侧彤红如茜罗,又彷似被那上好胭脂妆过:「书上说,若想平复,需寻一功法同源之人,常和他行敦伦之事即可。」

隔日起迟了这事,属实不在谢云流意料之中。

「师父!」

来找他的洛风在外边敲了半晌,好不容易盼来人应门,看见最为爱俏的谢云流竟蓬头垢面,俨然一副失常模样,不禁大为吃惊:「师父,您怎麽了?」

我怎麽了?

脑子瞬间划过昨日夜里无数情景,谢云流身上一股燥热淌过,心知再回忆下去便要失态,忙抬手制住徒儿追问:「师父没事,这麽着急找我做什麽?」

「师叔见师父没来早课,担心您是不是病了,遣风儿过来看看。」洛风眼尖,留意到他师父面上风云变幻,疑惑道:「师父,您真没事麽?」

「傻风儿,师父能有什麽事。」

懒得回身去看屋内更漏,谢云流仰首看了看天色,见煦光熹微,此时应还赶得上早课,便让洛风在外间稍待,一通梳洗後好生捋齐了袍服道冠,这才领小徒儿一块往太极广场而去。

早课内容日日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一般皆是讲些调息要诀和招式功法,吕岩早已不管此等琐事,此间一切都由李忘生操持。他们来得虽晚,可辈分摆在那儿,自然不必同普通弟子争抢位置,谢云流先是带洛风到上官博玉边上坐下,见两个小孩相谈甚欢,这才安心踅到了上首正翻看经书的李忘生身侧。

「师兄?」

他自觉步法轻盈,却不想尚未近身便被师弟喊破。李忘生展颜偏首向他望来,如清风拂面,又似滴露白芍,谢云流将他笑容尽收眼底,蓦地便是一阵面红耳赤。

分明没有半点旖旎处,他一眼看去,却觉师弟眉梢唇角满是缱绻缠绵。

在心底暗念几句经文,谢云流貌似无状地在人身旁挨肩落座:「怎麽不叫醒师兄?」

他声音压得极低,在场只有他师弟同自己能听见。李忘生拈着书页的指尖停在空中,话音窃窃,彷如情人絮语:「师兄远道回来,多有跋涉,需睡足了才好。」

可你往日分明天天不准我惫懒贪床。再说了,昨夜你不也和我一块折腾到了东方将明麽?

谢云流暗忖。幸亏他还知道这话千万不能公诸於口,否则师弟怕是要在纯阳上下百来位弟子前臊成了枝寒梅。

课间小憩随钟声告一段落,多年不曾上纯阳的早课,谢云流理当把握机会追忆似水年华,可他心有旁骛充耳不闻,眼中唯有那正端坐垂眸,用清亮嗓音给弟子们讲解功法关窍的璧人。

师父当年会不会也是因师弟怀瑜握瑾,才赐了这玉虚子的名号?谢云流托着下颌开始神游天外,思绪一路自幼时初识,再想到二人俱为耄耋,最後不免又转回了昨夜帐中的靡艳荒唐。他盯着堪堪被衣领掩住的隐约红痕,又向上落至喉间那枚精巧的结,目光不由跟着起伏不定。

昨晚,昨晚——

「书上说,若想平复,需寻一功法同源之人,常和他行敦伦之事即可。」

忽如其来的吻同此般言语不啻白日惊雷,谢云流虽已及冠数十载,却不曾与人有肌肤之亲,顶多是与友人交游时见过几回姑娘家贴在他们胸口磨蹭,当下便呆作了只木鸡,只知在原处愣愣看着师弟。

李忘生说罢,好似也恨不得将自己隐匿起来,头低得简直就要埋进了地里:「我知此事过於为难师兄,可每每发作起来,不但修行窒碍难行,夜里亦是辗转反侧……倘若师兄实在勉强,忘生再寻旁人就是。」

「不许。」

话音方落,谢云流脸便沉了下来。

什麽旁人,有他在此,李忘生身边还需何人。

他师弟仍未抬起脸,一缕墨黑的发散在耳畔,在雪夜静室内生出几许桃花春意:「忘生不愿逼师兄作违心之事。」

「我何时说了不愿意?」断不愿让他有机会另寻旁人,谢云流捞过李忘生正无措的手,将其牢牢箍在掌心之中:「我心甘情愿的事情,又怎麽说得上逼迫。」

他做过许多回首方知悔恨平生的事,可眼下这桩决计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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