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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人忘在电线杆子边傻等了一整天的狗子一心想着主人和骨头

 

他再往下说,就只剩下气声儿。哥,那天我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懂了吗,我对不起谁,你知道了吗。

杜以南在忍,胸口一直不断起伏,或许有很多什么话想说,很多问题要问,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被他握着的手挣脱出来往他身上捶了一下。很轻。然后就脱了力,松开,垂下去了。

他用被挣开的双手轻轻回抱住杜以南,说:我是不是不该说?早知道你会哭,我就不说了。

杜以南别过了头,眼角有一星湿润的反光。

他一反常态地话很多,简直像跟杜以南性情对调了一般,接着说哥,带我回家吧,我能搂着你睡觉吗,我好困,好想你。

弟弟式的撒娇,杜以北扮过无数次,熟练得不会出错,能让哥哥二话不说回到自己身边,无论高铁飞机自行车,或快或慢都是一样终点。他想,放风筝的人是杜以南吗?愈到后面,怎么更像是他?他可以躲去别的城市,甚至出国,一年两年三年,时间地点由他定,杜以南却永远留在原地等他,是不是其实被思念绑住的人是他哥,而他自由到没心没肺?

……啊,怎么从向哥撒娇想到这里了?

杜以北猛地哑住了,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明白自己残忍,手几乎下意识地从杜以南腰后收回来握在了一起,顿了顿又往下移了移,抵在了自己肚子上。

“藏什么啊。”

杜以南忽然说了一句,一把拉过他的手臂转过身往大门走,他交握着的手不得不松开了。

他哥说话的鼻音还是很浓,比平时说话的语调软乎很多:“每次都藏。每次都让我发现。”

他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步步乖乖跟着,直到上了杜以南停在对面马路上的车,车是小半年前买的,副驾驶上放着一个小花靠垫,他把手放在前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拉开车后门上了后座。

手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抖。他把额头贴在驾驶座椅后边,喊了一声:“哥。”

“不要对不起。”杜以南把着方向盘,车开了出去,“没有对不起。”

杜以北鼻头一酸,音量很低地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路,他把额头贴在椅背上也贴了一路。停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车窗外边,酒店,杜以南没有把车开回家。

“今晚不回家了。我这阵挺累的,再对上爸妈,没法演。”杜以南把房卡插进卡槽里,转过来看着他,他低头看着他哥鞋上的一个小灰点儿不说话。

“小北,抬头看我。”

他很听话,抬起头看着他哥的眼睛。

杜以南说:“如果你不想让爸妈知道,爸妈就不会知道。知道你秘密的人,只有我们。”

杜以南去了阳台,给家里打电话报备说今晚不回家睡,挂掉之后靠着护栏点了一根烟。

阳台没有开灯,昏暗里像有一点鲜红的星星在他哥的嘴唇旁边闪跳,却并没有真的抽,只是挟在指间,等烧过半根,就掐灭了。

得知的人越多,秘密的力量是否会被冲淡,他不知道,但保守秘密的辛苦不会变。

杜以南大概在外边发了十分钟的呆,头发丝被风吹得已经凌乱,终于回身推开了阳台门,靠在门边看着他。杜以北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过去搂搂他哥,对他哥说我明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别伤心,别为我操心。但他就只是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知道人被拖下水后成了鱼就再也回不到陆地,离开水会干涸到死。

杜以南却先朝他张开了手臂,声音在一片黑暗里格外清晰:

“过来,抱一个。”

“……刚不是抱过了吗。”他的声音也有些干涩,跟让砂纸磨过似的。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走过去,把脸埋进了杜以南肩窝里蹭着。

“光顾着想事了,没认真抱。”杜以南说完这句就不说话了,手一直在他背后轻轻拍着,沉默了有几分钟才像憋完气儿似地说了一句,“……愁死我了。”

“哥。”他忽然说,“你是不是其实知道?”

杜以南眯了一下眼睛,松开了他,似乎在回忆:“啊。大概……算有一点。”

他听了这话,站着愣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杜以南笑了,微微皱起的眉头让这个本来就不明显的笑容看起来苦苦的。

“你刚上大学那年,我去看你。你趴我旁边睡着了,还做梦。记得吗?”

他点点头。

“你梦里喊的是哥。还骗我说是梦见小时候我带你看片子呢,从小到大你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见过的还少么?”

他猛地全身都僵住了,大脑倒带回到那个夜晚的梦,没有等他完全想起那一天的所有细节,杜以南又开始接着往下说:“我以为我听错了。至少一开始是。但是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通,你的每一个朋友我都认识,可是我却不认识他,他能让你哭,一次次逃走,甚至离开家里……离开我。怎么会有那样一个人?你从小最粘人,根本离不开我,永远像只小跟屁虫黏着我,哥哥长哥哥短的。就算后来忽然转了性,也还是要每天从学校打电话给我,说又想我了。”

杜以南停了下来,大概想起一些情景,笑容就不苦了,勾着唇角,目光遥遥地望着漆黑的远方,很温柔。

“所以听到你舍得为他走,我很难接受。以前还想过,与其真的有人让你把自己折腾成那样,不如那个人其实是我。”

——听到这里他终于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杜以南咬了咬下唇,目光转了回来:“我能想,但我不敢信。”

他有点脚步发软,往后退了一步,胸口像被扎了一刀似的,泛着撕扯开的钝痛。

“哥你别这样,你想也不要想可以吗?……你不能因为心疼我,不能因为你是我哥就……”

“为什么?”杜以南问他。

他理解不了这个问句,反问:“什么为什么?”

杜以南往前走了一步,捏着他下巴把他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盯着他的眼睛问: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是你哥反而就不行?小北。你分得清吗?你对我,有多少是弟弟对哥哥,多少是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你觉得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疼你,只有这样吗?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

杜以北一手捂住了杜以南半张脸,哑着嗓子说哥你冷静一下,你别说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回我真把你给害死了……

或许需要冷静的不止杜以南,还有他。洗了澡躺到床上,他背对着另一张床,不敢动也没力气动,只觉得累透了。床铺有陷下去的动静,杜以南熄完灯坐在他的床边,他将脑袋整个埋进了被子里,像蜗牛缩进壳儿就一动不动了。

杜以南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隔着一层被子闷闷的:“刚在大街上不是说想搂着我睡吗?”

他缩在被子里摇摇头。

杜以南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然后隔着被子躺到了他旁边:“你接着装死吧。睡了。”

黑暗里杜以南的呼吸声渐渐平静。居然能这么安稳地睡着,真不知道该说他哥心大还是终于被他折腾疯了,也可能是累。他还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下意识地又想到要逃跑,跑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他哥见不到他就不会胡思乱想,就算胡思乱想了也拿他没办法。但也就想想。等了有小半个钟头,闷得满头汗地从被子里刨出来,转过身来看看,依稀看得清他哥眼睛下边很淡的黑眼圈,估计近来都没太睡好。

他伸出手碰了碰杜以南的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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