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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天地无处是家乡

 

常廖生无可恋,但到底从小受苦,不敢也不愿轻生。

“国师大人,如何这般难堪,不给自己算一卦吗?”子文驰特意穿上不拖地的裙子,入秋后,南方诸国进贡一批珠宝,她常穿镶嵌红宝石的外衫,自认为能衬托自己娇艳的容颜。

常廖吐了口血水,努力点着头,希望这次的交谈能免去身上的酷刑。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皇帝陛下请饶恕我。”

“孤是不会杀你,孤还要派你去皇陵做事。”子文驰不想坐狱卒抬过来的椅子,便继续站着说道:“你必须找到月奴的秘密,孤需要你至少能办成一件事。”

常廖抬头看着子文驰,被满头珠翠闪了眼,只能低头回答:“自然,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子文驰拿出当年子骁辉一样的契约,叫常廖签下,便命人为其松绑,下令常廖为御仙师,对外宣称,是教导月奴的太监,伤好之后,即刻启程前往皇陵。

子文驰在皇陵的密探来报,林辉曾到过皇陵,在月奴屋里曾有停留。子文驰听此消息,便觉得其中有利可图,将之前在皇宫抓到的婴儿及所有月奴太监做了实验。

实验显示,只有婴儿时的月奴有灵气附体,随着年岁渐长,其身体也逐渐与常人无异。国师禀报,这百名月奴若还有灵气,可助十位修士达到金丹。可惜的是,如今皇陵的百名月奴已无灵气,而收管的修士都不再练习捧月阁秘籍。

“陛下,月奴产生实在是不得已的结果,如今陛下广纳贤才,若这时逼迫修士修行此法,恐怕无人会应。不如派遣密探往皇陵去,看看是否有其他可用之处。”国师调查后,向子文驰禀告。

一月后,常廖不顾身上鞭痕未愈,迫不及待便往沙幕而去。

江重山在皇陵吃素、念经,就是不跟修士学习仙法。若有人问起,只说害怕。修行道法可使人延年益寿,然而轮回渡劫便是在人间受苦受难,如何能明知有难,还延长时限的道理。

众修士以为江重山是某位修士不顾折损道行也要生育的婴孩,出于敬佩,也就不对外通传。皇陵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不仅修士争着前来,在朝不得势的官员、太监、女官也争抢前来任职。

这一日,皇陵迎接御仙师,众修士皆往香山底下迎接。月奴们被安排在偏殿迎接。皇陵中的管事太监便对月奴们解释:这常廖原也是太监,并且是猪狗不如的月奴,却有朝一日成为国师,不料其才干有限,被林辉顶替。

如今修士收到皇帝欢迎,地位拔高,那月奴也不再受人歧视,但过去之人,还是带着标签度过了半生。

常廖还算体面地走完全程,来到偏殿,等着看这批新的月奴。

其实往日月奴数量稀少,既是因为皇族不待见,也因百姓藏匿家中,不告知他人缘故。其实月奴皆受不入轮回之魂魄,其中多有凶恶魂魄,致使月奴普遍焦躁易怒,这是魂魄不稳的症状。故,知晓的月奴少,成年的月奴更少,能为人所知者少之又少。

常廖前世是一个女人,名叫薛杏,其生性放荡,广结男色。待其年岁渐长,父母将其嫁给陆府一位将要入土的老爷做妾,得了钱财,诸事不理。

薛杏虽有艳色,在府中不算出挑。但薛杏为人好强,便也还受宠。陆府老爷未死,夫人先去一步。陆府有子嗣的妾室多如牛毛,随便一个在夫人葬礼上出些银两,便坐实了薛杏克死夫人的罪名。老爷决定让其给夫人陪葬。

薛杏这时得了一位公子青眼,设法逃出了陆府,不久生出一个男胎,送给那位公子,便自行离开。山高水长,薛杏遍历九州,最后在沙幕州寻了个地方,仍是卖艺为生。正不知前途如何,便被来抢劫的北人杀害。

薛杏死去地点离捧月阁不远,不多时,她的魂魄便被招去做了月奴。

捧月阁的巫人将他扔给一个求子的女人手里,女人让他随了自己的姓,取名常廖。世道不好,这女人五年后便死去,常廖自此颠沛流离,最终在妓院奏乐为生。长到十岁,常廖不甘心这一辈子再入风尘,攒下钱财想到皇宫举事。

常廖两辈子都没文化,只觉得皇宫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谁知进去便是又十年的折磨。

前国师常廖因为陛下一时起兴,来到皇陵监察月奴。皇帝使臣因为投靠先太子,被挖去一只右眼。

常廖来到偏殿,这里有三百月奴正等待迎接皇帝使者。

常廖看着眼前的孩童,虽然常人不知道,但在常廖眼里,这些都是不入轮回的恶鬼装在幼童的皮囊里。

皇帝使节坐在正中的座椅上,从台阶上俯瞰众人,皇陵官员皆笑脸相迎,而月奴们也都穿戴整齐、站立自如,没有半点孩童模样。

“月奴如何?可需吃食?”常廖发问道。

“回天使,月奴皆安分守己,不食五谷,每日念经为先皇安魂,至纯至简。”皇陵首段妙兰回答道,她本是宫中女官,原是先太子子骐远的部下,现在皇陵当值。

常廖见众月奴衣冠整齐、面容饱满,一看便是未曾受苦,与有荣焉。

“若非陛下不念旧仇,我辈怎有此等好事。”月奴无从生育,被阉割的月奴更是无法与人欢好,常廖看到如此众多的孩童不必受苦,自然喜不自胜。

常廖泪眼婆娑,将手捧着心口,走下台阶与众位月奴拥抱。段妙兰看在眼里,便招呼手下一同拍案叫好、称颂陛下仁德。

是夜,常廖安心睡在香山府衙内,而月奴仍住在过去十几人一间的皇陵木屋内。

日落时分,皇陵守卫便要集合月奴做每日最后一次念经,便将他们关进房屋,灭灯、宵禁。

每间屋内,几十个月奴便在黑暗里聚会,打发这对于转世之人过于无聊的生活。

“江重山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能去皇宫吗?子文驰真能接受修士进宫?”

“假的假的,北人说话能是真的?”

“那个常廖……那个太监,说话一套一套的,子文驰有那好心能挖他一只眼?好小子……”

“肯定不简单,那女人不知打了什么算盘,要不是她不能修仙,能把我们都吸干了不可。”

“我们兄弟战死了,让个女人当皇帝,还不是子骁辉,太失败了,真的。”

“子文驰是假的,被掉包喽,争着抢来这么个皇位,感念野爹的辛苦付出喽!”

江重山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月奴们议论,也为子骁辉感到惋惜。当日鬼门相会,子骁辉断头而亡,距离自己助她登位不过月余。

“太可惜了,那子文驰算什么,不过攀附兄父就能登位,实在天理难容。”江重山窝在被窝里,没有灵气护体,身体比寻常月奴更弱,此时感到冷了,便抓了隔壁床的被子来盖。旁人聊得正火热,便也没顾上。

江重山感受着被褥的余温,渐渐睡着了。

眼睛一睁一闭,江重山被子被人揭开,霎时间冷风习习。江重山竟不知何时,被人抓着被子一起带到了郊外。

“老祖,醒醒,我有要事。”江莲拍了拍江重山的脸,在其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你知道林辉能得道升仙的吗?”

“是啊,怎么的?”

“我不知啊,我卜卦看相向来不行,如今把人得罪了,老祖你说怎么办?”江莲卧在草丛里,暗自垂泪。

江莲哭了几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便要江重山出个主意。

江重山不知鹿妖如此直白,把那些受命于天、道德礼仪的杂念都扔到一边,一心一眼都是享乐。

“你又不想成仙,自己快活便好,何必再生事端?”江重山望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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