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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节

 

刘春便道:“其实我耕过地。”

“是吗?”张安世道:“有何感想。”

“确实辛苦。”

张安世道:“你挨过饿吗?”

“这……”

张安世道:“所以……你不能用辛苦来简单的概括农人的艰辛。因为有人耕地,只是体验艰辛罢了,他可能会感慨,觉得自己有过劳作的经历,便能了解一切的真相。可实际上,还差得远呢。”

张安世道:“因为绝大多数耕过地的人,绝不会说,耕地辛苦。因为他们生下来,本来就饱尝了艰辛,反而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辛苦的。一头牛生下来就耕地,它会觉得耕地辛苦吗?其实真正令他们觉得艰辛的,恰恰不是如此,而是明明自己劳作了四季,最终却连饭都吃不饱,一场大病,要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老小离世,相比于这些,区区的辛劳算什么。”

刘春听罢,颇为触动:“这样看来,都督有这样的经历?”

张安世摇头:“我虽没有,见识却比你多。”

刘春:“……”

张安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两世为人,在上一世,自己年幼时在农村生活的经历,虽然那时的农村生活,已比这个时代好了不知多少倍,可心酸的记忆却还是有的。

刘春道:“看来,都督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听外人言……”

张安世道:“外人……哪一个外人……”

“这……”

张安世笑呵呵的道:“人有很多种,可别有用心的人,却喜欢将天下之人,统一的称其为所谓外人言,于是做出什么为民请命的模样,这等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了,你实说吧,这教书先生,你干不干?我瞧你虽没有功名,可谈吐还算非常,做个蒙学先生……还成……”

刘春道:“不干。”

张安世:“……”

刘春起身:“学生只是来看看,都督勿怪,再会。”

张安世:“……”

刘春大喇喇的走了……

张安世气急败坏:“入他娘,他消遣我。”

学正几个连忙拦住张安世,苦劝道:“都督,都督……读书人就是这样的,此等狂生,自然无法体察都督您的深意……”

张安世道:“不教他见见我的厉害……”

“都督……若是真打了,以后没有读书人来教书了。”

此言一出,张安世冷静了,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文教的事,确实不适合我,我还有更紧要的事去干,你们辛苦了,学堂的事……要用心。”

学正和训导等人,长长松了口气,连忙道:“是。”

……

这叫刘春的人出了群儒阁。

他回头,看着这雕梁画栋的阁楼。

远处……便是宽敞的江水,这阁楼之下的广场,因为夕阳西下,霞光落下,竟来了许多人,有的是长衫的读书人,也有短装打扮的,却不知是做什么生业的百姓。

人影幢幢之中,这叫刘春的人紧锁眉头。

“殿下,殿下……”有人轻声道:“殿下教我们好找。”

刘春不是别人,乃是蜀王朱椿,朱椿背着手,不发一言。

刘德生道:“殿下……方才……”

朱椿道:“竟是见着了那个张安世。”

“此子……”刘德生恨恨道:“没有拿殿下怎么样吧?”

朱椿道:“确实很粗鲁,开口就是钱。”

刘德生道:“哎……历来祸乱国家者,都是这样无德之人,殿下……此番进京,可想好了,是否接受这左都督一职吗?”

朱椿道:“我乃宗亲子弟,自当以天下为己任。”

这刘德生与一旁的刘广进面面相觑,他们既担心,殿下这样做,等于将自己陷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因为贤王之名,实在难以被皇帝容忍。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隐隐期盼着,这世上有一个人,可以制衡张安世那样的奸佞。

朱椿道:“走吧,我们走一走,明日进京。”

刘德生点点头,亦步亦趋。

一到傍晚的时候,栖霞却显得比白日更热闹,到处都是灯火,街上,竟还有一根根柱子,柱子上张挂着一盏盏别致的煤油灯。

朱椿至一处小巷,却突然停住了步伐。

这是一处极小的屋子,里头似乎住了不少人,这屋子甚至连一个院落都不曾有,开了门,只有可容两三人的过道,对面是别家的墙壁。

可就在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前。

却见一个少年,搬了破旧的小凳子,他捧着一部书,手里还捏着一根炭笔,在像草纸一般劣质的纸张上,小心翼翼的抄写。

大街上的灯火恰好照耀在了这小巷,只隐隐约约一团灯光恰好落在少年的书上,他斜着脑袋,害怕自己的脑袋遮挡了光,聚精会神。

朱椿下意识的止步,抬头,便见这少年身后的屋子,黑漆漆的。

于是……心底似乎明白了什么。

悄无声息的,朱椿走到了少年身后。

随即,他道:“你这岑夫子,丹丘生,这一段抄错了,岑者,小而高的山也,是以这上头是山,而非宝盖。”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了朱椿一眼。

少年便咋舌道:“噢,我瞧一瞧。”

细细看了课文,果然是抄错了,便忙涂改。

朱椿道:“怎不回屋。”

“外头也亮堂,可以省灯油。”

“你爹娘呢?”

“俺爹下工未回,俺娘值的是夜班。”

朱椿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读书不易啊,要用功。”

少年迷茫的抬头看一眼朱椿。

可朱椿却只朝他微微一笑,这笑很纯粹,纯粹到连这少年也全无戒备心,少年嗯了一声。

朱椿已是留下一道长长的背影,带着众人,已朝着那无数灯火喧闹之处,信步而去。

“两位先生……”

“殿下有何吩咐?”

“不必称呼殿下,历来人们称我为蜀秀才。”

两位大儒莞尔。

朱椿道:“蜀地乃天府之国,百姓富足……”

“是啊,尤其是殿……蜀秀才您……爱护百姓……”

朱椿眼里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他想说什么,最终又将这些话吞咽回了肚子里。

……

与此同时。

张安世回到了右都督府。

张安世还在为那读书人的耍弄愤愤不平,口里骂骂咧咧。

这时,陈礼却已来了。

南镇抚司距离此地不远,所以陈礼经常来,张安世早就习惯了。

“都督,那件事……安排妥当了。”

“哪一件事?”

“那个叫李时勉的人……”

张安世朝身边的文吏使了个眼色,这文吏便忙退下。

张安世随即背着手,信步向前踱步,一面道:“这家伙……现在很出风头吧?”

“是的,可以说人人称颂,他和那蜀王,现在恨不得被人称为圣贤了,入他娘的这些读书人,今日一个君子,明日一个圣贤,但凡合他们心意的,便极尽溢美之词。依卑下看……若不是他们和都督您对着干,谁认识他们。”

张安世微微笑道:“蜀王且不说,我现在也惹不起。不过这个李时勉的事,要及早动手,记着……都照我说的做,我不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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