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陶眠走上前两步,嘴上说着要摸摸,其实并没有马上动作。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周围的木盒,又开口问。
“孟管事,冒昧一问,这些木盒子是做什么的?”
“装些不常用的小玩意罢了,公子不必在意。”
“唔,”陶眠摆明了不大相信,“我发现,一路走来,穿过的这些房间,都各自盛放着同样,或者相似的宝贝。”
他垂眸,眼神落在被紫檀木架托起来的水生天。
“这块水生天是暂时寄存在此地?亦或者……那些木盒里装着的,是和水生天差不多的东西?”
孟管事揣手站在距离陶眠有五步远的地方,他的大头永远是笑盈盈的表情。
“公子关心这木盒是何意呢?还是说……有兴趣收走里面的东西?”
陶眠垂下的眼珠向左一转,余光瞄着两只手都插进袖子里的孟管事。
“好奇罢了。我跟在薛掌柜身边有段日子了,珍稀的宝贝见了不少,但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量的名贵金丝楠木盒。
而且这些盒子,还只是包装而已。”
小陶仙君可不好糊弄。他虽然平日在山中,深居简出,但他的朋友们本事都大,经常送他些贵重的小玩意儿,让他留着解闷赏玩。
送得多了,就算再没见识,硬熏也熏陶出来了。
这事儿薛掌柜的功劳大。他怕陶眠这个山里土包子不识货,把他那些好不容易搜寻得来的宝贝给糟践了,于是特别金贵的,就会给他附上个字条,简单介绍几句,让他别再闹出用大龙缸来放腌菜的笑话。
陶眠对此也有回应——不就是个缸吗!为什么不能放咸菜。
然后薛掌柜足足九个月跟他断绝了一切往来,时长刷新了记录。
现在,幸亏有薛掌柜三番两次、不厌其烦地给陶眠灌输这些古董的价值,陶眠才能如此顺利地认出它们。
孟管事大概是没料到陶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对方最先关注到的会是那块水生天。
很敏锐。
孟管事对此也有说法。
“这些金丝楠木盒,是客人的要求。公子你也知晓,我们做生意的,当然客人说如何,我们就如何。再说了,以千灯楼的财力,用这样的盒子做包装,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哪怕盒子比里面的东西还贵?”陶眠嘴角轻扯,听他瞎掰,但对于这个话题他没有进一步追究,“算了,这是你们千灯楼的事,是我多嘴问的。孟管事,现在来谈谈这块水生天吧。”
虽然方才和来望六船说,能偷就不抢,能抢就不偷,总而言之摆明了一个不想给钱的态度。
但那只是小陶仙君随口糊弄笨道士和傻徒弟的话罢了。
如果他真的要走什么不光彩的途径,那他就不会那么坦荡大方地去跟孟管事打招呼。
千灯楼背后的势力不简单,薛瀚也跟他提过,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小陶仙君不想把太多的麻烦惹上身,花钱买是最简单的办法。
提到条件后,孟管事的眼里明晃晃地闪过一道贼光。
太明显了,陶眠都看见了。
他警觉起来,这大头管事好像要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
要不还是零元购吧?
陶眠也把两手插在袖口里面。在宽大的袖子中,陶眠的右手食指微微一曲,一截桃枝从芥子袋的开口露出个头,被仙君的指尖轻轻捏住。
孟管事开始谈条件了。
“水生天是稀罕物,想必小公子既然来寻,也是清楚它的价值。”
陶眠嫌他说话绕,让他有话快说。
“孟管事不必拐弯抹角,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我在这里,就等同于薛掌柜来了。孟管事或许对我没那么了解,但薛掌柜,可是千灯楼的熟客。”
陶眠这话说得完全不像个仆从,但他想,既然孟管事从一开始就称他为“公子”,态度也极为恭谨,以对方的精明心思,估计从一早就猜到了他不可能是薛府的仆人。
孟管事颔首,大脑壳上下晃动。
“小公子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水生天,我们楼主专门有吩咐。不要金子,也不要银两,要取一物来交易。”
“是何物?”
“寒玉骨,”孟管事的声音忽而压低,“若是要拿水生天,需以寒玉骨来交易。”
寒玉骨!
陶眠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上次他被薛掌柜带着进入千灯楼,在横公鱼脂之前,看了一会儿其他参与唱楼的物品。
这所谓的寒玉骨,不是什么玉做的宝物,而是仙人的胫骨!
孟管事竟然开口要这个东西。
陶眠的神色不变,但心里的警惕骤然攀升至一个高峰。
这大脑袋不是随便开口要的。
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的仙人身份!
陶眠不晓得千灯楼有多么神通广大,但他想,在上一次他和沈泊舟带来的侍从撞连环的中途,在沈泊舟突然出手,薛瀚站出来制止闹剧的时候,千灯楼背后的人,一定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以千灯楼的人脉,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知道对方突然开口要寒玉骨,究竟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想要他把腿留在这儿。
不管哪个都很让小陶仙君无语,他仗着自己有面具,面具之下还有面具,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孟管事,”这回他也开始打太极,“寒玉骨,可不是平常人能得到的东西。千灯楼开出这样的价码,不是在明摆着刁难人吗?买卖不想做,大可以不做。”
他这样说。
(昨天加班加到神智不清,码字睡着了,今早脑子清醒赶快写写嘿嘿)
讨价还价
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水生天自有其珍贵,这东西几乎都能把自己修炼成仙,它的价值不言而喻。
但那毕竟是“几乎”。
孟管事要的,可是已成仙的仙人的小腿骨。
再说这话听在小陶仙君耳中,也不是滋味。
这跟当着他的面说“我要打断你的腿”,有什么区别?
相当不像话。
仙君有仙君的脾气,陶眠引而不发,手指将桃枝朝着掌心的方向又移几寸。
他注意到孟管事也在搞些小动作。
在双方正式互殴之前,总要有个前摇。
两个人都戴着“面具”,陶眠那张白面具不知道戴了有几层,孟管事的油亮大头也不晓得能不能拔下来。
尽管有面具,也能感觉得出,他们在看向对方的神情都起了变化。
孟管事开口了。
“公子,千灯楼从不狮子大开口。索要的价格,是要经过楼中的多位匠人反复多次判断某样宝贝究竟值不值钱,哪里值钱,有无客人愿意付钱,多少客人愿意付钱……
把这诸多事宜确定好,再禀报楼主,最终由楼主明确一个底价,之后不论是唱楼,或是其他的渠道交易,我们这些管事心中就有谱了。”
孟管事又把那位虚无缥缈的千灯楼楼主搬出来,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我一个下人做不了主,你还是乖乖交腿吧。
陶眠认为他简直做梦。
千灯楼要寒玉骨,摆明了是针对作为仙君的他而提的条件。水生天要为徒弟拿到,是不假,但陶眠更厌恶这种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和惦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