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付云仅仅比肖飞絮晚一个月上山,之后同在持剑堂修炼。在他们拜入道谦长老门下之前,早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堂师兄弟。
肖飞絮是被三长老亲自选中的徒弟。至于付云,他不想和肖飞絮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毅然决定要道谦做他的师父,不管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其实当时四长老已经有意要把付云选走,但他看这孩子对成为三长老的弟子执念太深,便也不强求了。
四长老还在三长老面前,为他说了两句话。
三长老不喜欢管事,但是个心底柔软的老者。付云的坚持最终触动了他,让他改变主意。
然而,三长老从收下付云为徒的那天起,就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注定后悔的未来。
未来就在他眼下。
肖飞絮很少和他这个亲师弟比试,怕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每次都会输。
肖飞絮对于这种注定了结局的事情不感兴趣,他觉得,既然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都导向同一个结局,那么为了过程中的变化而付出的任何努力都是白费的。
他此生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享受过程”。
这只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疗愈。
付云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肖飞絮并不鄙视他的师弟,也不同情。他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如果能一眼看到结局,那么情绪的起伏也是一种徒劳。
让陶眠来形容这种人,那就是“麻了”。
付云的那招凤栖梧桐声势浩大,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受到凤凰甩尾的力量与威压。
但面对奔袭而来的剑气,肖飞絮却只把剑尖稍稍抬起。
他点在了一块飞溅起来的石子之上、那石块大概只有人的一个指节那般大小。
肖飞絮就是这样随意地一起剑,但是,当他的剑尖抵住那石子,石子在低空中停滞之时,周围的飞沙、走石、落叶、甚至是山顶吹过的风,似乎都被那一剑停住。
紧接着,肖飞絮稍稍转手,剑尖抵着石子旋转少许,周围的一切顿时又开始恢复原状,石子和沙砾沿着各自的运行轨迹再度重启,而且速度要更快、更疾!
它们像数不清的小小的手,把方才付云施展出来的剑气一道接一道地扑灭,分毫不留。
耳畔的簌簌声乍起,又顿消。在诸多弟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肖飞絮手中的剑不知何时,抵在了付云的颈侧。
再进一步,就是死神降临。
弟子们仿佛被集体唤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
梧桐一叶!肖师兄用的是桐山剑法第五式梧桐一叶!
因为以往这一式大多是剑尖点叶,所以肖飞絮点在石头上的时候,很多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肖师兄就这样,用一招化解了付师弟的凶猛剑气。
没有任何张扬的气势,也不见他有什么浮夸的动作。
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只凭这一来一回,胜负已分。
肖飞絮把剑收回来,付云毫发无伤。
他慢吞吞地说了句--点到为止。
听见这四个字,付云的神情顿时扭曲起来。
“师兄,”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这又是你的一次君子之行吗?”
肖飞絮本来都打算下场了,听见这句之后,用不理解的眼光望着他。
付云垂着脸,人们只能看见他嘴角刻意挤出来的笑。
“你已经很强大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侮辱人呢?我拼尽所有,才站在这里和你同台。但你却仍是这样,漫不经心。是想伪装成什么都轻而易举的样子吗?你这又是何必。”
“付云,我听不懂你的话。”肖飞絮是真的不解师弟为何如此言说,而且听上去很像误解。
他想了想,还是给了付云一句中肯的评价。
“付师弟,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他本意是想肯定付云,但当他这句话说出口后,他看见付云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但那扭曲只是稍纵即逝,随后是空白。
是的,空白。肖飞絮第一次在人的脸上,看到那种一切都被抽空的表情。
情绪,想法,什么都没了。不是被隐藏起来,而是完完全全的空。
桐山派打工人
“哎呀,”陶眠隔着很远的距离,也听清了肖飞絮对付云说的话,“这句对于付师兄来说,可真是暴击啊。”
“什么抱鸡?”李风蝉迷糊着问,“肖飞絮不是夸了付云吗?咋了,夸还不高兴?”
“与其说这是夸奖,”沈泊舟在旁补充着师父的话,“不如说,这反而是把一切都否定了,在付云师兄看来是这样。”
付云在背地里投入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努力”。
这话听起来很矛盾,但如果结合他把自己和师兄肖飞絮对比这件事来谈,就能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了。
肖师兄做什么都不费力气,天赋使然。不管是剑术、仙法、内功,只要他想,他都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现在只不过是没有什么强大的动力,驱使着他去追求极致和巅峰罢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热爱自己的门派,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想从门派这里得到点好处。
肖飞絮就是桐山派打工人,戳一下动一下。
师父让他出头他才出头,让他去云游他就去云游,让他教师弟师妹,他就教几招。
也不能说他敷衍,只能说,该他做的事情他一件没少,不该他做的事他一件不碰。
他反而不理解付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卷。
此时此刻,表面上比试台站着的是师兄弟二人,其实是卷王和咸鱼争霸赛。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两人谁也不能理解谁,站在一起无非就是看对方给自己添堵。
陶眠凑热闹凑得津津有味。
“三长老座下的弟子,可要比二长老有看头多了。看来他们这桐山派正统,应该在道谦长老这里呀。天赋异禀者有之,勤勉上进者有之。”
只可惜这两位互相不对付,若是他们能联手,这桐山派,迟早是三长老的人把持大权。
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付云已然崩溃,在肖师兄的眼中,原来他只是一个空有努力值得肯定的庸才罢了。
他谁都没有理会,连师父搭在他肩膀的手,都被他轻轻拂开,一个人离开了。
而胜出的肖飞絮似乎有些茫然。在众人的欢呼恭喜声中,他望着付云的背影,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
一个掌门候选人的名头罢了,师弟为何要如此执着?
肖飞絮来到师父身边,道谦长老看见自己那一贯通透的大弟子,也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心中怅然。
“徒儿,”他拍拍肖飞絮的肩膀,“不要乱走,就站在为师身边。你总是沉迷于自己的事,极少关注外面的世界,难免孤僻封闭。
现在你就在此处,好好地看一看其他的弟子,你的同门。”
肖飞絮虽然不解,但是听话。师父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和师父一起站在树下,眼神不经意间,隔空对上了陶眠的视线。
那位道嗔长老的大弟子用一种非常随性的姿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仿佛他与这些芜杂的尘事毫不相干,他只是来这里走个过场。
他周围是一男一女,两张年轻的面孔。女子俏丽多姿,也外向活泼许多。他听说过她的名字,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