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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不是我

 

楼道里漆黑一片,写在墙上的楼层数如同很久以前的记忆一样早已褪色,没有了当初的鲜明。

呼啸的风声中,薛怀玉的思绪也变得摇摆,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的事。

他记得自己在父母离开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里,他的精神差到极点,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睡觉都成了种奢望——只要薛怀玉一闭上眼睛,父母去世那个夜晚的所有记忆就会如决堤的潮水般冲入脑海。

但即使再痛苦,那个会来摸摸他的脑袋,关切地问“崽崽,在难受什么?”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而在薛怀玉一遍又一遍地经受着痛苦记忆的折磨时,惟有在医院走廊遇到那个男人的片段,他得以勉强找到机会喘口气。

久而久之,和那人有关的记忆竟成了他的避风港。

尽管薛怀玉对男人只有少得可怜的模糊印象,比如好听的声音和温和的语气,但这些仅有的碎片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渐渐地,薛怀玉开始后悔那个晚上自己只是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纸巾,却没有抓紧对方的手。

所有这些思绪,最终变成了一个久违的、迤逦的梦。

梦里,男人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从脸颊开始慢慢向下,沿着身体的曲线流连。脖颈、胸膛、小腹,最后落到下身……温暖以被触碰的皮肤为,向全身蔓延,逐渐变成一股让人颤栗的热流,冲刷着疲惫脆弱的神经。

然后薛怀玉在强烈的快感中惊醒了。

胯下一片骇人的潮热,下身因为刚才暧昧的梦而硬得生疼,淌出来的淫液把内裤都洇湿了一大块。湿透的布料紧紧贴着因充血而敏感的性器,哪怕只是轻轻一点摩擦,都能让许久没有被触碰过的地方窜起快感。

薛怀玉的手颤抖着把性器掏出来,圈住滚烫的肉棒套弄。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只是在脑海中延续着对那场梦境的幻想,便在眨眼间达到了高潮。

说来也很荒唐,射精的瞬间,浑浑噩噩的意识终于在快感的拉扯下有了一丝回到现实的落地感。薛怀玉看着溅在手心的浓郁的精液,突然感到自己重新有了欲望。

他要找到那个人。

或许是至少找到了一个目标,那个夜晚过后,薛怀玉的精神奇迹般好转了些许。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整理起父母的遗物。这些遗留下来的东西里大多是些生活上琐碎没用的物品,只是事到如今,薛怀玉看什么都觉得不舍得。

而在堆成山的各种各样的文件里,他翻到了两份父母的体检报告。

薛怀玉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忽然整个人冻住了。

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血型是a型,可体检报告上,父母双方的血型都白纸黑字地标着o型。

那个简单的英文字母像根刺一样扎进薛怀玉的心里。他开始疯狂地在那堆文件中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直到他翻出一个硬实却有些年头的牛皮纸袋。

袋口的密封条被撕破,显然是早就拆开过的,薛怀玉往里看了眼,里头放着几张已经发黄的纸。

这一刻,他的心中涌起某种强烈的直觉。

就在薛怀玉伸手准备把袋子拆开时,他的动作突然又顿住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真相,他本能地退缩,抗拒去面对,同时在心里质问起自己,为什么非要得到那个确切的答案。

父母已经死了,他是不是亲生的又能改变什么呢?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明明只会更痛苦。

但在漫长的挣扎后,薛怀玉最终还是犯贱似地把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拿了出来。

那果然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日期显示鉴定是在他十一岁那年做的,结果处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与父母没有血缘关系。

毫无逻辑的嫉妒涌上薛怀玉的心头。

尽管父母在早就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毫无保留地爱他,继续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薛怀玉却不得不意识到,自己过去得到的这些爱本不属于他,而应该属于某个素未谋面、和他互换了人生的男人。

他盯着那句结论许久,最终面无表情地放下那份鉴定书,重新整理起别的东西,试图驱散那些阴暗的情绪。

在另一个精致的盒子里,薛怀玉翻到了自己的出生证明。

证书上写着日期和时间以及出生医院,末尾签名处还留有一个婴儿的红色脚印。而和出生证明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小节剪断的脐带。

他不知道父母是否曾经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念头,想要去试着找找被抱错的亲生儿子,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被自己夺走爱意的可怜蛋是谁,也不绝不会因为狗屁的愧疚感就把爱还回去。

所以他从来没打算要找对方。

只可惜,老天开了个玩笑,到头来他想找的和不想找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就好像,他薛怀玉注定要把爱还回去,连本带利。

墙上的数字在变化……三楼,四楼,五楼。

他家住五楼。

薛怀玉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其实不喜欢爬楼梯,爸爸就常常把他抱起来放到肩膀上,一边带着他上楼回家,一边颠着逗他玩儿。

一楼到五楼并不是很远的距离。

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薛怀玉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穿过被夜色吞噬了的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了眼特意被留着没有关紧的门,心情不由变得忐忑起来。

楼道里始终没有脚步声,可楼下也没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屋里愈发冰冷,薛怀玉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的症状,总是在一阵阵风声中觉得听见了期待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连带着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用力跳一下,撞得胸口生疼,仿佛一颗心要撕裂胸膛跳出来。

现在的他无比渴望能拥抱薛汶,把那人抱在怀里到死都不松开。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冷白的荧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瞩目,薛怀玉看到一条短信,竟然是薛汶发过来的。对方什么也没说,短信的内容只有一串古怪的网址链接。

薛怀玉点开链接,大概过了好几分钟,才把网址加载出来。而在看到网页内容的瞬间,他的反应是立刻起身,要下楼找薛汶。

那人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说:【别下来,我不想看到你。】

薛汶很少会用这么直接且伤人的措辞。薛怀玉停下了脚步,连着回复了两条:

【我可以解释。】

【打电话吧,好吗?】

消息发送成功。

很快,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通后的薛汶没有开口,透过电流,薛怀玉能听见那人的呼吸隐隐有些稀碎紊乱。

显然,薛汶哭了。

“不是我,”薛怀玉握着手机的手猛然一紧,开口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边没说话,他也料到了薛汶不会有回应。即使那人回复,大概也不过是问他,要怎么相信你。

薛怀玉当然能解释,但此时此刻,他的任何解释都不过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可信度。

“薛汶。”他喊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

良久,通话那头的薛汶终于开口了。只听他尽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是不是你我会去调查清楚,在这之前,别再来烦我了。”

“你现在又能去哪里?”薛怀玉看着仍然停在楼下的车问道。

可回答他的是通话挂断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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