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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梦闲人不梦君

 

“祥瑞”。拥有着与众不同的白透如玉的肌肤和银白似霜雪的长发,还有那一双妖异的眼睛。却不能见过盛天光,视物模糊,所以哪怕她生来苦学,仍需要被“照顾”。

她本该感激这份爱和安排,可是她仍是茫然,仍是不解,听了范闲的解释才又逐渐恢复往日的安静。

范闲带她在一个阴云沉沉天气,去那个墓地的时候,她麻木的心才起了一丝古怪的情绪。

她还是呆望着自己的“养父”,又看看那雕刻华美的墓碑,虽然是平民墓地,却也足够奢华。

“这里才是你的父亲。”

范梦生美丽的眼睛里浮出几分茫然的愣怔,她无神的眼睛许久才转动到墓碑上刻的李承泽三个字上,忽略许多前缀。

她的手逐渐覆盖在那个名字上,仿佛能通过这个来找到一丝,比身侧男人更亲近的感觉。

可是她仿佛没法落下眼泪,哪怕知道自己本该最亲近的男人已经死亡的消息。还是陌生,陌生的可怕。陌生的她没有一丝实感。

“父亲……”她的呢喃在风中飘散,她整个人慢慢蹲坐在那块墓碑旁边,然后滑跪着依靠着那块墓碑。“爹爹……”

她换了一个称呼,似乎想起久远记忆前,她刻意忽略忘记的,也是因为范闲与男人太过相似,是一个男人把她抱在怀里。拿着拨浪鼓逗她。

范梦生或许是生而迟钝,范闲刚收养她时候,还怀疑她是痴儿过。实际上,她只是不喜欢表露。而作为对她眼睛视物困难的补偿,她生来过目不忘。

她就怔怔看男人的脸。李承泽把女儿抱起来,又扔了扔,飞高高的游戏也不能让她高兴。倒是旁边的奶娘担忧的劝道:“主子,小姐还年幼,小孩子受不得这样。”

李承泽便只好遗憾的把女儿重新抱回怀里。“叫爹爹……,宝贝念念……奇怪,那人嘴巴向来不饶人,我也不是木头性子,怎么女儿这么乖。”

他又亲亲梦生,简直爱不释手。此生最不后悔的便是花费诸多代价得到这个女儿,虽不在意料之中。

“如果那个人也和念念你那么乖就好了。”李承泽遗憾碎碎念道。却被自己女儿突然主动的吻而涌起一股受宠若惊来。

“我不知道你母亲是谁,但是爱吃葡萄的是李承泽,你的父亲,爱看书的也是他……我只认得你的父亲,他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他…………也是我的哥哥。”

范梦生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却又想起来往事那模糊的轮廓。

“那个人……嘴巴很能说会道……,爹爹提过的,我母亲总也喜欢跟他吵架。”

她面色平静,说话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平静的几乎看不出来内心的波澜。

范梦生觉得自己要疯掉,她回去的夜里,便做起一场场的梦来,她这十几年的记忆反复翻涌。

她的干娘叶灵儿,曾经嫁过一个叫李承泽的人。在她彻底张开后,也喃喃自语:“像,真是太像了。”

她本以为她是像她的父亲范闲,可原来是李承泽,她更似李承泽吗?也是啊!毕竟他们是亲兄弟。李承泽……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还有梦中李承泽哄着她喊:“叫爹爹…,念念…可惜你娘亲不会认你的。除非……”

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死了罢!”

可是,她的父亲已经离世那么久了,她的母亲又在何方?

她就是固执又倔强,近乎疯魔的在第二天就去寻找了范闲。

“父亲,我想知道我母亲是谁。”她头一次这样急切的表露情绪,好似冰山碎裂。满是焦灼:“爹爹说,他死了,母亲就会带我走。可是没有。她是谁…………”

“……爱是什么,爹爹……很爱她。很想和她在一起。太渴望了。”她又开始落泪。哭的哽咽颤抖,泪水好似珠帘晃动,从她面颊滚滚而落,她好似被浓重露水浸透的花,承受不住压力,只能无助的撑着桌案。漂亮的人,哭起来,也是令人感同身受的心痛。“他总是念起母亲,总是争执。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可是为什么爱一个人,还要不死不休呢?”

范闲无法拒绝她的恳请,这本对他也是举手之劳。也是他当年忽略的谜题。

但打开监察院浩如烟海的文档,这里记载了庆国建国以来的一切辛密,都被尘封。

范梦生眼睛不好,她只能陪坐在范闲身侧,看范闲根据编号一本本翻找。

而李承泽的辛密极多,作为前朝夺嫡的皇子,他的手下往来,布局谋算,却都躲不过监察院的耳目,仿佛能从这些案卷中看完他这一生。

“爹爹生前,最后一个见的是父亲你。”

“是。”范闲把葡萄递给念念,怕她一人无聊。念念笨拙的接过,她又伤了眼,只能带着束缚的黑色丝布。范闲心想,对她的温柔和怜悯,是否也来自五竹。

她一颗颗安静的吃着甜美的葡萄,听范闲说:“他说他是金陵城中甄宝玉。”

范梦生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她年幼时候和范闲争执过,她也喜欢甄宝玉,范闲说,那只是一个影子,做为和贾宝玉的对照而已。

“可他才是真的……”小孩子哪有那么曲折,只有黑白分明罢。

“说我是贾公子!”范闲的语气带几分怀旧的叹息。似乎也想起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和李承泽针锋相对,作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可他也的确对李承泽心软过。甚至还想出手相救。

只是翻阅到一本,也有他的名字。“闲醉千日甘于靖王世子别院,雷雨大作,不得归。二皇子临院召歌姬为侍。乃刺客。被擒而杀之。院内肃。”

范闲想起些荒唐事情。又忍不住笑。可算来念念出生时日,却是那月左右,李承泽遇见范梦生母亲。但也只有这一夜,京城十年一遇的雷雨。暗探只能蛰伏,并无详细记录。

但到最后这些卷宗,却也没有范梦生母亲的任何消息,仿佛被什么抹去。消失无踪迹。

他带着范梦生回了范家,范梦生被侍女簇拥照料。范闲却不知为何也起了兴趣查探。

范梦生梦里是爹爹撑着伞,脸色仓皇惨淡,却还带着笑。

他弯下腰与她对视,好让她看的更清楚些,轻声说:“念念,你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爹爹……就把爹爹忘记吧。”

朦胧细雨,是她最后的印象。醒来又是泪流满面。只能喝下苦涩的汤药。

“小姐的眼疾越发重了……”

婢女的声音碎碎传来。然后是范闲亲自来唤她去京都旧地。

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靠着范闲,听他讲解。

“……当初你父亲就是在这里居住的。”她从马车中伸出手,觉得夜风吹的冷,却又无形中,透出的亲近温柔,让她忍不住依恋。

范闲为她披上披风,马车滚滚,很快就来到一个别院。

“你幼年,我打听清楚,就被他藏在此地。他为了保护你吧,也是你不想被某些东西所负累,宁可你平平稳稳的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是的……父亲,爹爹。你们都很爱我。”她便是这样的纯然直白。两个机关算尽七窍玲珑的人,却偏偏有这样单纯又直白的女儿。

“你的奶娘,当初她离开范府,我也找到了。”

可是夜间范闲看着那个出人意表供述,简直如遭雷劈。他面色惨白,想起范念念的痛哭:“爹爹……很爱母亲…………为什么要爱的至死方休。”

原来,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他想起李承泽阴狠又无奈的哀叹:“我可真恨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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