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塔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他的声音如此漫不经心,但同时他的话就像一把钝刀,一寸寸扎进虎杖悠仁的心脏里,反复回忆这份痛楚。
何其残忍。五条悟想。
虎杖悠仁没有吃完宿傩的手指,也没有等他找出把可爱的小朋友跟恶心的诅咒之王分开的方法,更加没有怜悯他的老师将要发疯的大脑,他只一个劲儿地重复,“杀了我,杀了我。”
虎杖悠仁元气满满的声音变得像个将行就木的老人,这很不应该,五条悟想。他的悠仁还是个小朋友,他应该活力满满地缠着他要去吃六本木wolfgang的牛排,休息日跟伏黑惠一起打篮球,或者被钉崎拉着去逛街。
反正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放在虎杖悠仁脖子上的手摸了摸他的后颈,他的头被按在五条悟怀里,头上传来轻柔的被触碰的感觉。
他听见他的老师轻声哄他,“悠仁,老师带你散散心好吗?”
失落的大狗狗垂着漂亮的蜂蜜色眼睛,往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此刻提不起一点儿精气神,五条悟又想叹气了。
他没戴眼罩也没戴墨镜,珍贵的六眼就赤裸裸暴露在虎杖悠仁的视线里,虎杖悠仁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他眼里湛蓝的天空和自由的空气。
不是错觉,他回过神来就被抱着站在了东京塔的最顶端,三百三十三米的高空也离月亮很远,他被五条悟抱着跳下去,就像一起殉情的情侣。
虎杖悠仁第一百二十七次跳下去,也是五条悟第三百二十次跳下去的时候,虎杖悠仁终于哭了出来。
他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五条悟拿袖子给他擦眼泪,又拿手帕给他撸鼻涕,他不太合时宜的有了愧疚这种情绪。
“就当是选个自己喜欢的地狱吧。”
五条悟想,五条悟可真是个混蛋。
1-
那一天过去虎杖悠仁什么也没留下,草莓巧克力一样的甜蜜头发,蜂蜜一样的漂亮眼睛,闪亮亮的小虎牙,好像永远无忧无虑的笑容。
五条悟是带着笑送走他的,因为他的学生走的时候笑着看他,声音也带着笑意告诉他说,“笑一笑,笑一笑,这样我不放心啊。”
五条悟就柔软地笑了起来,他从来没那么笑过,隔着黑色的眼罩看着他的学生,他眼睛里噙着泪意,那些液体尽数被眼罩吸收,黑色的布料一点痕迹都显露不出来,他是最完美的五条悟,演技当然也是最完美的。
五条悟说,“我最亲爱的悠仁,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虎杖悠仁的两只手都被粗糙的麻绳绑着,他的手腕被麻绳磨的红了,从边缘渗出一点红色的印子来,五条悟曲着大长腿蹲到他腿间,这么近的距离就能闻到虎杖悠仁身上的青柠味,是五条悟最爱用的沐浴露。
他们同时笑起来,虎杖悠仁眯着眼睛,两只眼睛下的裂缝都像是月牙一样可爱,声音也甜蜜蜜的喊他,“五条老师,能让我再看看你吗?”
五条悟就摘了眼罩,眸子清凌凌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虎杖悠仁,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虎杖悠仁满足地笑起来说,“我没有遗憾了老师,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五条悟就点头,他笑着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用他的力量他的双手,把虎杖悠仁、把两面宿傩杀了,这次什么也没留下,灰烬也没有,干干净净的,只有对面那个沿着一个点逐渐破碎的墙体能证明虎杖悠仁、两面宿傩是在这里被杀死的。
五条悟缓了很久才慢慢蹲下身,虎杖悠仁坐过的椅子没了,绑过他的麻绳没了,磨出红印子的手腕没了,笑着的虎杖悠仁也没了。
五条悟笑着,他很平静,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纤长的白色睫毛上掉落下来一滴透明的水珠,砸在地板上,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仔仔细细把它抹开了,地面留下了一道深色的水痕,但是很快就干了,这次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像虎杖悠仁一样。
他撑着地站起身来,然后一个不注意就摔在了地上,他像个没用的废人,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出声,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咳嗽个不停,笑的颤抖着蜷缩起身体拿眼罩捂住了眼睛,黑色的眼罩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偶尔没来得及被布料吸收的液体顺着太阳穴砸落到地上,什么也没剩下。
他得笑着,他要笑着,他能笑着。
人死之后会有魂魄在吗?五条悟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立一座虎杖悠仁的墓碑,其实他知道那下面什么也没有,不过他得守着他,他必须要守着他。
五条悟很强,强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因为没有具体的丈量比例,所以我们没办法具体来描述他到底有多强,只有五条悟本人知道,他快要捅破天花板了。
世界之外是什么,现代科技早就证明了地球之外是宇宙,可咒术本身就是不太科学的存在,诅咒同样也是,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想,也许他能看看,世界之外是什么。
也许他最爱的学生也会这样想,他会好奇吧,肯定会很好奇,会缠着他问缠着他闹,说老师老师,最喜欢五条老师了,你就给我讲讲吧!
所以他毫不顾及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天花板是纸一样脆弱的存在,轻轻松松就能冲破,他立在白茫茫的土地上,茫然地环顾四周。
雪原。
鹅毛一样的大雪白茫茫盖了一片又一片,他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在雪地上也留不下脚印,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就是很久很久吧,久到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活的太久了都突然有了这个感觉,总之,他踏过那个界限的时候突然明晓,那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脚又缩了回来,他立在边际回身去望的时候雪原上直挺挺立着一座墓碑,上书「爱徒虎杖悠仁之墓」,他又走了回去拂掉墓碑上厚厚的雪,手指插进雪里一路凉到心间,这会儿也没人捧着热水让他暖手,他就把手插到了兜里握拳,自己感受手心仅剩的暖意。
他拍了拍墓碑,看起来好像在拍一个人的脑袋,动作轻柔又缱绻,他轻声说,“悠仁,等等老师,老师会回来的哦,一定要等我。”
2-
他踏过了那条界限,去找世界之外的存在了。
说来也很奇妙,这个世界好像跟他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他路上看到几只咒灵顺手就给消灭了,可他又不是来这里做好人好事的,他一路往东京走,霓虹灯持续亮着,红的黄的绿的挂了一片,路上的人们也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快乐。
“悠仁!这里这里!”他听到这个喊声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盯着那边跟朋友笑着汇合的虎杖悠仁。
他无忧无虑地笑着,脸上没有因宿傩在他脸上睁眼而产生的裂纹,身上也没有宿傩的气息,草莓巧克力一样的头发,蜂蜜一样的眼睛,甜滋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拥有全世界。
五条悟没见过那个朋友,他下意识跟了上去,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看他们一起去游戏厅打游戏,看他们一起去书店选书,看他们一起去便利店购物,然后各自挥手告别回家,五条悟又跟了上去。
虎杖悠仁把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动作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往后走了一段,果然看见那个跟了他一路的墨镜男。
五条悟抿着嘴巴僵硬地抬手跟他打招呼,“嗨。”
“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吗?”虎杖悠仁耐心地询问他,哪怕是跟了他一路也没见他有什么敌意,五条悟想,他怎么还是这么善良,就不能改改这一点吗,哪怕稍微自私一点点呢。
他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