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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她早就想过如何解释,神情万分自然道:“小寨主也应清楚, 这段时日其他两处寨子纷争不断, 外面有赤乌太阴的妖卫把守着, 逃走又不实际。我俩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避难。”

床上的男人微躬着身咳嗽起来, 露出堪碎的病态。

好一会儿, 他才虚弱道:“你们来错了地方。此处虽然平静少人, 但并不安全。”

“可这已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了。小寨主有所不知, 其他往外逃的弟兄不知送了多少性命。就那寨子外面,到现在都还叠着好几具尸体。”奚昭垂下眼睫,神情中露出几分苦涩, “但若是占了小寨主的地方,也无需寨主多言, 我们现下就走。”

说着,便转过身作势要走。

绯潜一愣。

这就要走了吗?

不当山匪了?

想归想, 他还是紧跟着往门外去。

不过刚走两步, 身后的元阙洲便轻声道:“并非驱赶。”

奚昭停住, 偏过头看他。

苦涩之外,那眉眼间又多了两分希冀:“小寨主的意思是……?”

元阙洲半躺在床, 说:“若二位不嫌,便在此处住下吧。只是我这副多病之躯,实难确保两位的安危。”

“没事。”奚昭回身说,“小寨主愿意留下我俩就行。至于安不安全,我和他都知晓分寸。”

“那便好。”元阙洲虚弱垂下眼帘,似是已被方才的对话磨去了大半气力,“身体不适,难以招待。二位便自寻去处吧。”

奚昭点点头,拽着绯潜就往外走。

薛家二子跟在身上,薛无赦脚步轻快,语气也含笑:“现下你已入了寨子,天也快黑了。我俩便先走了,若有何处要帮忙,就对着那无常印唤我俩的名字。”

奚昭颔首应好。

薛秉舟却是脚步一顿,平静的面容间划过丝错愕。

“要走?”

薛无赦乜他:“玩畅快了就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现在不走,等着阎罗殿的人来请你回去么?”

薛秉舟下意识看向奚昭。

视线在那双笑眼上停顿片刻,便又移开。

“嗯。”他迟钝应道,“走罢。”

他俩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

越过门槛后,本该踏在石阶上。可一阵天旋地转后,四周景象陡然变化。

先是气味。

伏辰寨虽多出恶妖,可到底在山林间。第三寨又少人,何处都清新自在。

而眼下,一股浓厚的腥臭血味扑鼻而来,压在这沉闷的昏暗域界中,如死了许久的动物体腔,紧紧裹来。

光线也陡然暗了下去。

不是天将黑的暗沉,而是风雨欲来时的压抑阴森。

声响也难以忽略。

不见鸟叫虫鸣。

耳畔萦绕着的尽是鬼哭狼嚎。

不远处一水鬼被鬼差铐着,往前打着趔趄。被水泡肿的脸上神情黯然,幽幽咽咽地哭着。

薛秉舟对那鬼的状态再熟悉不过。

应是刚死不久,还保留着“人”的神志。

会哭,会打量四周,会因惧怕而畏缩不前。

再过一段时日,他的思维便会被离世时瞬间的恐惧给占满。变得易怒,哪怕微小的变动也会使他情绪失控。

直到受完地府刑罚,被送去往生时,才能渐得好转。

薛秉舟不知看了多少回这样的景象,按说早该麻木。

又或是像身边的兄长那样,毫不放在心上。

可目下他却下意识往后看了眼。

身后景象并无区别。

他的心底忽然抽条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微乎其微,但又沉甸甸地压着。

往常不在意的气味、声音和景象,被这点微不足道的失落催生得越发明显。

薛无赦推他一把:“你怎么了,还不走?”

过了足有半炷香,薛秉舟才迟迟感受到落在胳膊外侧的痛意。

他默然抬眸,颔首后道:“走罢。”

薛无赦却不动了,蹙眉看他,忽问:“你不高兴?为何,方才不还开心得很么。”

薛秉舟眼睫稍颤。

险些忘了。

他二人自小便能或多或少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有些。”他那木然神情中多了丝犹疑,“但我不知缘故。”

“不清楚便别去想。”薛无赦抬起哭丧杖敲了两下肩,兴冲冲道,“走罢。将无常殿的事打理好了,再偷摸着跑上去玩儿。”

“嗯。”

-

眼看着薛家二子消失,绯潜望了眼屋里的元阙洲。

出门后他道:“那人的声音何处好听?不都是一个调么。也不见他说话像唱歌啊。”

奚昭好笑道:“你还在想着这事儿?”

绯潜欲言又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近两天他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大。时常兴奋得很,但又极容易被挑起怒火,偶尔又焦躁不安。

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缘由的患得患失,在化成虎身时尤为明显。总想拿脑袋蹭她,好在她身上留下他的气息。

但拿脑袋蹭她时,他便又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她身上还残留着那蛇妖的气味。

很淡,却似是留在更深处般,挥之不去。

无论他用脑袋蹭多少回,都盖不过那点不起眼的妖息。

眼下也是如此。

莫名的酸意和怒火冗在心里,使他迫切想要赶走她身边的所有人。

这份复杂心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夜间,绯潜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已到了深秋,夜里凉快得很。偶尔不关窗,秋风一进,甚而还冷得人打哆嗦。

可他不仅不冷,反还觉得热。

都将被子踢了,仍是浑身燥热。仿佛旁边搁了火炉子般,热得他难以安眠。

又在床上翻滚了几周,他实在受不了,索性跃下了床榻。

刚站稳,便觉头上发痒。不光脑袋,小腿后面似也有什么东西扫过,引起阵微弱痒意。

绯潜摸了把脑袋,却揉到了毛茸茸的虎耳。再看身后,不知何时尾巴也变出来了。

“怎么回事?”他蹙眉,想要把耳朵按回去。

可无论他怎么使劲儿,或是运转内息,都没法压下耳朵和尾巴。

他颇为烦躁地开了门,任由冷风往里刮。

那躁意却只增不减。

正烦时,他陡然在夜色中瞧见一豆光亮。

应是奚昭的房间。

怎么还没睡。

都已过子时了。

他在原地来回打着转儿,视线却紧紧盯着那光亮。

踌躇许久,他终还是往那儿迈了步。

-

房里。

奚昭翻过一页纸,依照上面所写练着驭灵术法。

练了一两个时辰,正要合上本子,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开门后,还没看见外面是谁,一条黄黑相间的尾巴就先探了进来。

“奚昭……”那尾巴颤颤巍巍地晃着,随后,绯潜的脸出现在门后,“你怎么还没睡?”

“练些东西。”奚昭看了眼那条在半空乱甩的尾巴,又望向他头顶的虎耳,“……你大晚上顶着尾巴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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