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然后……
生宣就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还阴着脸的小陛下,在他师父进门请安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以前小皇帝对连亭就挺尊重亲近的,只是如今看上去要更随性、更自己人一点,就好像有什么隔阂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被彻底打破。
“你来的时候没吵醒絮哥儿吧?他可是朕的大功臣,连伴伴快来帮朕想想,絮哥儿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如果没有絮果的直球,小皇帝根本不敢想后果。
哪怕还是有他杀回长乐宫无意中听到的这一幕,他能处理得了那宫人,但能保证他弟弟心里会对此全无芥蒂吗?以他弟的性格,说不定当晚就会和他爆发出更激烈的争执。兄弟俩的关系只会越闹越僵。
一想到有一天连他最亲近的阿弟也会与他离心,小皇帝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一次两次的暗中挑拨,他弟可以不当回事。但次数多了呢?谁敢保证兰哥儿不会真的以为他不喜欢他?有些时候这真的就如疑邻盗斧,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哪怕只是寻常的口角气话,都能变成不喜欢的呈堂证供。
幸好,他弟受到絮果的影响,先一步自己想通了。
小皇帝死死地搂着他看起来不太情愿的弟弟,仿佛生怕他一放手,弟弟就会消失不见。
“陛下。”连亭本还想劝陛下不能打草惊蛇,他知道这很难,但……
没想到却是小皇帝先开了口:“连伴伴你说这事该怎么圆过去?”那宫人已经发现他发现了。但是,只打杀一个听命办事的小喽啰,又能顶什么用呢?小皇帝是真的恨极了,不管幕后是谁,他都一定要对方死!
第二天一早,絮果到点不用人叫就醒了,甚至比平时还要早些,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他忘了写作业啊!
这个旬假过的太快乐了,以至于絮果真是完完全全没有想起来还有作业这回事。
国子学外舍就是这么严苛,哪怕是在考试日,也不影响杜直讲留下当日需要完成的功课。两张描红,一页算术,还有两小段日常的随笔,絮果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动。
怎么办啊,救命。
就在絮果着急忙慌准备一边哭一边开始补作业的这个早上,他听到了仿佛人生中最大的天籁,他即将去上早朝的阿爹摸着他的脑袋说:“你们今天继续放假,不用起这么早,快去睡个回笼觉吧,下午再写功课也是一样的。”
絮果:“!!!”绝处逢生,不过如此。
他怎么会这么幸运哦,真是老天保佑。
准确地说,是天子保佑。小皇帝因为一个宫人而不放心了所有人,一定要把弟弟身边的人都重新彻查一遍才安心,包括国子学的夫子。事急不宜迟,今天所有的助教、直讲都要接受东厂调查,新生自然只能继续放假。
絮果简直要开心死了,就没有哪个小朋友会真心喜欢写作业的,絮果也不能免俗。
连亭心想着,陛下根本不用发愁给絮果送什么,他现在就挺开心的。放假才是一个学生仔最想收到的礼物。
在照例和阿爹一起吃完早膳、送别了阿爹后,絮果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蒙头去睡回笼觉了。
在假装入睡半炷香后,絮果再次微微睁开了半只眼睛,左右看了看,在确认锦书姐姐几人不在后,他就悄悄下床去把门开了一个小缝。见门口也没人,絮果就赶忙从荷包中掏出了能吹出小鸟叫的短笛,以熟练地三短一长为号,不一会儿,就见穿着春衫的狐獴一家“翻山越岭”而来。
厂公既不想一觉醒来在自己的床头看见狐獴一家放哨,也不想看见儿子“玩物丧志”,平日里絮果怎么和狐獴玩都行,但就是不许上床。
絮果为此据理力争了几次都没用,就只能跟着不苦叔叔学了一招阳奉阴违。
他爹说“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它们就不许上床”,那他爹去上早朝了不在家,他不就可以和狐獴一起睡了吗?絮果点点头,没毛病,逻辑满分!
至于厂公到底知不知道……
负责照顾狐獴的仆从,是眼睁睁地看着狐獴一家从兽房进了小郎君的房门的,甚至锦书等人只半炷香的时间就撤出房间,也是怕小郎君假装闭眼假装得太辛苦。
日子嘛,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然后,絮果就开开心心的给獴娘一家脱了小褂,费劲地挨个把胖乎乎的长条子抱到床上,把谁睡床尾,谁睡床头都一一安排好,然后就像狸奴一样盘着集体取暖、睡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回笼觉。
真的好舒服啊!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
絮果:家人们,谁懂啊,这种忘写作业结果学校通知放假的绝处逢生,快乐!
认错爹的第四十一天:
一支笔,一个人,一个下午,一个奇迹。
絮果最终还是赶在开课前的那天下午把他落下的功课都补完了。
不过说真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写得不够认真,算数和随笔还好,主要是描红。一天两页,三天就是六页,为了赶时间,字写到后面都快飞起来了。每一笔都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落在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练字就和练武一样,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
絮果在第二天早读把作业交上去的时候,心情忐忑极了,虽然按时完成了功课,但他反而开始有些懊悔,反思是不是不该如此敷衍。
山花斋的大家今天都挺愁云惨淡的,絮果的惆怅倒也没显得有多么突兀。
连司徒犬子都难得没什么精神,耷拉着一张小黑脸坐在那里。他早读前刚高兴完原来不用第一次私试便和朋友分开,下课就发现奶娘不能再跟着他了,角阁的茶水间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书童。犬子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规定,很努力才憋住没哭,他、他想奶娘回来。
学斋里其他的小郎君也是差不多的情绪,一如杜直讲之前的猜测,爹娘离开他们未必会有多大反应,但从小照顾他们的奶娘或者婢子不见了,那简直会要了他们的命。
一个打出生起就习惯了前呼后拥、从没有独自一人待过的小朋友,直接就崩溃了。
而当有了第一个人哭,其他人也就很难再坚强下去。
几乎是眨眼间,山花斋就已经哭成了一片。只有絮果和几个孩子看上去还算精神稳定,絮果接受过与阿娘分别的适应训练,没有太多的分离焦虑,他不仅没哭,还忙得不得了,到处安慰着他的朋友们。
先是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从庄子上摘的鲜花,五颜六色的堆满了小叶子的书桌;再是拿出长公主送给他的只有巴掌大的自行犬,放在了司徒犬子的眼皮子底下;然后,还偷偷分了各式各样的糖果给他周围每一个伤心的同窗。
头疼的杜直讲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和絮果谈谈,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成功帮直讲转移了大家注意力、让哭声渐停的絮果疑惑回头:“嗯?”
杜直讲:“……”算了,至少今天就不计较这个了。
这天早读之后的第一节课就是书法,大家好不容易重新整理好的情绪,在书法私试的卷子面前再次有了裂痕。
教书法的夫子这节课什么都没干,就是挨个点评了每个人的字,圈红的表示不错,打叉的需要重写,至于到底要重写多少遍,那就要对比着看他们这几天的描红作业了。有考试之后知耻而后勇努力练习得到夫子表扬的,自然也有根本没好好写功课被夫子更加严厉批评的。
絮果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握着卷子不敢抬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