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最担心的便是父亲了,他老人家身子本就不好,听到她跟谢云佑的噩耗,定然出事。
谢云佑见她眉头紧锁,顿下来问道,“怎么了?”
谢云初将自己担忧说出来。
谢云佑啧了一声,心情复杂苦笑一声,“别想多了,父亲一向视我为眼中钉,没准他老人家看得开,念着终究去了个祸害,高兴呢。”
谢云初知道谢云佑是玩笑话,瞪了他一眼。
“至于母亲…”谢云佑也很担心明夫人,但为免影响谢云初的情绪,干巴巴地宽慰她道,“有云霜陪着她,当无大碍,”说到这里谢云佑想到乔芝韵,抿了抿嘴没提她。
“对了,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不想想姐夫,姐夫若是听了你的死讯,这会儿怕是要疯掉。”
谢云初愣了愣,旋即失笑,纵然今生王书淮对她比前世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也不至于没了她不成,
“他现在可是内阁首辅,在朝中举足轻重,新帝继位,有一大堆事等着他抉择,他没多少功夫来琢磨我的事,纵然起先难受,心里不适应,慢慢的也过去了,至于王家…不能没有宗妇,”
谢云初搅了搅碗里的空饭,带着冷笑,
“没准已经开始张罗继室人选。”
谢云佑也当姐姐在说玩笑话,不在意道,“是啊,既是如此,你在这里愁什么。”他夹了一把菜搁在她碗里,淡定道,
“姐,人任何时候先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女孩子,王家没了你,照样运转,你该要保重身子,养精蓄锐,想法子从这里出去。”
谢云初深呼吸一口气,担忧再多也是无济于事,身子要紧,于是立即捧起饭碗,结结实实吃了一碗饭。
再说回王书淮,这一日至来到香山寺后山那座毛亭,便再也没有离开。
尸首被移走了,深林里渐渐恢复平静。
他发滞的目光凝着水面不动,那里下饺子似的,有无数侍卫船只正在打捞。
他知道他们在打捞什么,可他始终不信。
王书淮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线索串联起。
十八罗汉是信王买通的高手…信王不见踪影…
寅时末他消失在皇宫,云初卯时初出了事,这当中只隔了两刻钟上下。
从宫墙下不到两刻钟便可赶到香山寺,若是从葫芦口半山腰掠山而上,便更快了。
王书淮摸着那处被谢云初抠过的指痕,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云佑将云初护在身后,云初兴许退着退着不小心跌落山崖,那么云佑呢,换做是他,一剑杀了云佑便好,哪需要把一个昏厥或死了的人再推下山崖。
如果是信王,那就说得通了。
他想要云初,不忍伤害云佑,连着他一并带走。
一想到这个可能,消散的那股劲瞬间回聚,他猛地站起身,将身上一块令牌抽下来,交给身后的侍卫,
“拿着这块令牌给李承基,告诉他,再调三万南军,沿着附近大道小道山道查下去,必须给我把信王捉住,还有,所有过路马车牛车板车全部拦截,一人都不放过!”
“明白!”侍卫自是飞身下山去传令,
信王受了伤,带着两个人根本走不远。
除了马车,还有水路,王书淮扭头问春祺,
“当时后山脚下留着几艘船?”
春祺还蹲在石墩处抹泪,忙道,“两艘。”
王书淮心口的气息再次一窒,方才他明明瞧见,底下渡口停留两艘小船。
也就是说信王没有乘船离开。
也对,下游全是朝中侍卫,此地山脉高峻,河流湍急,又不可能往上游走,他只能带着人坐马车。
“高詹,再遣人去底下葫芦口,将所有女眷的马车查一遍,看看哪家丢了马车?”
王书淮心思一贯缜密,立在毛亭里,将所有信王可能逃离的路径法子都设想到,并铺下天罗地网,那一刻他伏在石桌上竟生出一丝庆幸…
他宁愿谢云初是被信王带走,也好过真正跌落山崖。
高詹吩咐完,折回亭子,将所有人遣开,来到王书淮身侧,
“你怀疑云初姐弟是被信王劫走?”
王书淮没有回他,而是擒起高詹方才给他斟的茶灌了一口,瞥了瞥水面上的侍卫,寒声道,
“留下部分水手,其余士兵全部遣去这一带山林子,给我把这附近山林全部搜一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信王狡猾胆大,身上又带着伤,即使有人帮衬,想带走两个人十分不易,兴许他就在附近躲着没有走远。
高詹看着他孤注一掷的样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颔首道好。
接下来这半日,王书淮又纠集余下人手,亲自铺天盖地搜查整座葫芦山,每一处草丛,每一个地洞,哪怕是悬崖峭壁上的石洞都不放过。
信王逃离是事实,王书淮声势浩大搜捕信王下落,朝臣均无话可说,没有人把谢云初与信王联系到一处。
真正知晓王书淮在做什么的,只有高詹等几个心腹。
旭日藏去云层里,天色转阴,到了午后云层越来越密,雨淅淅沥沥而落。
女眷陆陆续续送回府,谢云初姐弟跌落山崖的消息很快在城中传开。
谢云初的祖母谢老太太闻言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在床榻,而那头谢晖本就缠绵病榻,管家怕他出事,封锁消息不敢声张。
所有女眷都离开了,独独明夫人坐在渡口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雨雾与河面连成一片,仿佛在天地间浇筑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
谢云霜闻言从城内奔来渡口寻她。
明夫人握着她的手腕,心里七上八下地交待,“回去…让你姨娘侍奉你父亲左右,记住…不要告诉他真相…若是你父亲问起我…”
明夫人说着声音低下去,瘦弱的双肩颤动不止,“就说…就说我被云初接去了王家…要住…住几日回来…”
尚没有搜到尸身,府上也不必办丧,能瞒一日是一日。
只要没看到尸身,人总还要抱着一丝侥幸,明夫人盼着能有奇迹。
谢云霜哭着跪在她脚跟前,“母亲,您身子不好,回去吧,姐姐在天之灵看着你也不好受…”
明夫人喃喃摇头,孱弱的身子坐在棚子里,望着水天相接的水面,坚定道,
“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孩子回来…”
船只最后停在广渠门内的漕运渡口,各家均有仆人来接,南安郡王妃江采灵亲自搀着乔芝韵上了江家马车,乔芝韵面颊的泪痕已干,整个人跟个木偶似的靠坐在软塌,眼神空洞无物。
江采灵今日一直陪在乔芝韵身边,听到谢云初那一声尖叫后,她亲眼看着继母脸色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整个人跌坐在夹板失魂落魄,她能明白继母的心情,十几年不闻不问,好不容易重聚了以为有弥补的机会,结果两个孩子一起陨落山崖,懊悔与伤痛并存,不知道多难受呢。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江府。
下车时,雨雾迷茫。
乔芝韵抬起眼,那一日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云佑立在门前与她一剑断发…
乔芝韵干涸的双眼瞬间泪如泉涌,喃喃地立在天地间望着乌云密布的苍穹失声痛哭。
恰在这时,门口一十多岁的少年穿着锦衣玉袍从门槛一跃而出,朝着她笑吟吟奔来,
“娘…”
这一声清脆的娘随同谢云初那声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