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王书淮前世整整八年没把他的被褥从书房挪回后宅,今生又能撑多久。
在谢云初眼里,王书淮便是被信王气昏了头,脾气消了就好了。
她阖目睡下。
深夜,王书淮从官署区回了王府。
他瞥见王府大门石狮子边上立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双手环胸靠在石狮,眉峰疏朗地望向大门。
王书淮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厮,缓步走到高詹身侧。
高詹瞥见他,立即直起身,朝他咧嘴一笑,
“怎么回得这么晚?”
高詹眉梢总歇着那么一股漫不经心。
两个颀长的男子并肩而立,不约而同望向紧闭的大门,一个威武高大浑身上下仿佛蓄着一股勃勃的势气,一个挺拔蕴秀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
下弦月慢慢在树梢驻足,在门前投下一层薄薄的清霜,月色与廊庑灯火交织,仿若编出一层迷离的网。
王书淮对于高詹的行径不予置评,只客气道了一句,
“夜深别冻着。”
高詹含笑瞥着王书淮,“对了,我得到消息,信王似乎有意结交江南都督府?”
王书淮脸色淡漠,“别上他的当,他这么做便是想引太子殿下露出马脚,再趁机将消息抖给汉王殿下,看你们鱼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高詹姐姐嫁给太子为正妃,高家早就是坚定的太子党。
高詹朝他拱手一揖,“多谢书淮提点。”
牵涉党争,二人点到为止。
王书淮看着满脸毅力的高詹,生出好奇,“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去?”
高詹笑,从袖下掏出一物递给他,“我不是等她,而是等你,这一回多亏了你们夫妇机敏擅断,方救得她性命,书淮,抛开朝争,今后只要你和夫人有所需,我高詹但无不从。”
“尊夫人与她最是交好,还请你帮我把这一味药转交尊夫人,请尊夫人帮我给她,她如今心绪不宁,极伤身子,我费尽心思方得了这么一株紫皮石斛,熬了水或炖汤喝都是成的,别说是我给的,就给她补身子便是了。”
王书淮看着高詹,突然生了几分同情,他好歹能日日夜夜见到谢云初,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站在她身边,不像高詹,卑微至此。
“这个忙我不能帮。”
他与谢云初尚有龃龉,哪有功夫给高詹当媒人。
“一株紫皮石斛而已,我们王家照样能弄到。”
王书淮念着今晚要歇在后院,不欲与高詹闲谈,拱了拱手便从角门进了府。
踩着薄薄的月色塌上春景堂的廊庑,隐约瞧见东次间内留了一盏灯,王书淮放心下来,他轻手轻脚进了浴室,林嬷嬷闻声打着哈欠起身,替他准备热茶。
王书淮收拾一番,便来到内室。
往床榻投去一眼,玲珑有致的身子在夜色里弯出起伏的弧度。
谢云初睡在里面,明显给他留了位置。
床榻往下一陷,谢云初倏忽睁开了眼,方才王书淮去浴室淋浴,她便被水声吵醒,虽然王书淮动作已经够轻了,可她还没适应半夜屋子里有个男人,瞧瞧,男人要留宿就是在折腾她。
谢云初闭眼装睡。
床上搁着两床被褥,一床谢云初在睡,一床整齐得叠在那里,王书淮自然是想挨着谢云初,却又担心搅她安眠,便轻轻掀开自己的被褥躺了进去。
谢云初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松了一口气。
睡到子时,人又饿醒了。
孩子快四个月,长得正快。
她一起身,王书淮也跟着睁开眼。
暗夜里,四目相对。
虽然不太看得清彼此,却知道对方的存在。
有了上两回的经验,王书淮轻声问她,“要如厕?”
谢云初混混沌沌点了点头,
“我来扶你。”
黑暗里高大的男人先下了塌,随后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
谢云初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搭着他的手下床。
只是在她打算起身时,男人忽然弯腰下来,打横将她抱起,出了拔步床。
谢云初惊愕住,下意识搂住了他脖颈,“二爷,你这样很危险,屋子里光线暗,万一撞到了怎么办?”
王书淮理所当然看着怀里的妻子,她秀发蓬乱地覆在面颊,丝丝缕缕遮住她眉眼面颊,只有那双宛若狐狸的双眸若隐若现,有一种格外的魅惑,王书淮呼吸紧了几分,慢慢吁了一口气,
“我夜视好,不会磕着你。”
语气竟也万分随和。
谢云初被他抱去了浴室最后面的恭房,如上回一般,谢云初在里面,他在屏风外等她。
院外有微弱的光芒摇晃进来,他看着那晃动的光色忽然回想起她怀珂姐儿时的光景。
他竟不记得是怎般模样,他那时忙着做出一番事业尽早升迁,忽略了她,沉浸在思绪中,竟一时未觉谢云初已出来。
她在一旁的水桶里净了手,懒洋洋搭在屏风外的高几上看着他,
“二爷这是怎么了?”
浴室尚有些光芒,她看得出他脸色微青。
王书淮对上妻子清澈又好奇的眼神,什么话都没说,再一次弯腰将她抱起来,送回拔步床。
平心而论,谢云初有些不适应他的好。
只是眼下他就是个刺头,不愿去招惹他,也便任由他施为。
守夜的夏安听到动静,点了一盏银釭,送了一碗燕窝进来。
谢云初坐在床榻边用膳,夏安在拔步床外候着,王书淮支腿坐在塌内,闭目养神。
谢云初吃得慢条斯理,时不时往他瞥一眼,轻轻一笑,
“二爷,您这是何苦,住在这里,我少不得要闹腾您,您白日还要上衙,夜里反复醒来,于身子不好,咱们夫妻日子长着,您何必急于一时。”
她一副给他出主意的口吻。
王书淮真的有被气到。
“你是我的妻,怀着我的孩子,咱们理应患难与共,这点事算什么。”偏不顺她的意。
听听这话…谢云初差点笑了。
她怀疑他就是故意来膈应她的。
谢云初不想搭理他。
用了夜宵,谢云初漱口上了床,夏安吹了灯重新退出内室。
这时王书淮覆过来,搂住了她,几乎将胸膛贴在她后背。
“云初,我过去着实忽略了你,你给我机会慢慢弥补。”
谢云初好一会儿没说话。
以前她盼着,现在她不需要。
“二爷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在兼顾我的同时,切莫误了朝政,更别伤了自己的身。”
果不其然,正如谢云初所料,王书淮极忙,次日便没能回府。
二十五这一日谢云初去朱家吃萧幼然孩子的满月酒,便听到萧幼然与她说起世子朱康平。
“你上回整他,可把他整老实了,他死皮赖脸从他亲娘处得了三千两银子,又从外头借了两千两方赎回了信物,这段时日老老实实待在府上,我试探他纳妾的事,他也一口回绝了。”
“初儿,可多谢你啦,我白白得了五千两银子,丈夫也规矩了,说说吧,想我怎么谢你?”
谢云初笑着推她,“把你娘让给我,我便饶了你。”
萧幼然笑,“我娘便是你娘,哪里需要让?哦,对了,江南总督府送来一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