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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湛君醒来时已是午后时分, 元衍不在,内室里静悄悄,她爬起来穿衣裳。穿到一半, 渔歌忽然推门而入,湛君身上本就还酸软, 这么一吓,又跌坐回榻上。

渔歌赶忙上前, 先?将人扶起,帮着把剩下衣裳穿好,又拿梳子过来。

湛君坐着由她摆布,一言不发。

妆罢, 渔歌捧来菱花镜, 照出一张清艳的脸。

渔歌赞叹:“少?夫人貌美?绝伦,简直天上神人。”

湛君转过头, 清泠泠一双眼。

渔歌见?之心头一凛, 垂首惶惶不敢再言。

湛君却忽然换了笑模样, 声?音也软, “鲤儿呢?他答应了叫我见?的, 如今在哪里?”

渔歌早得了吩咐, 且已从元衍处得知了鲤儿是哪个,当下笑道?:“婢子方才去?瞧时, 乳母正陪着?小郎君玩儿, 小郎君文静, 可是又爱笑,瞧着?真叫人心都化了, 少?夫人先?用膳食,婢子这就去?唤乳母将小郎君抱来。”

“那你快去?呀。”湛君催促。

“婢子先?叫她们捧膳食来。”

“好啊, 我正好用着?等。”湛君眼笑吟吟地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呀!”

渔歌笑着?应是,出了门却纳罕,这位如今瞧着?分明是柔顺极了,她却为何常有胆寒之感?究竟由何而起?

渔歌领着?乳母进?门时,看见?美?人在案后端坐,珠围翠绕,锦衣披身。

锦帐罗帷,贝阙珠宫,华彩光耀夺目,可她坐在那里,像枯枝上将化的冰雪,有一种寂灭衰亡之感。

是了,就是这样,渔歌忽地意识到了她不时的慌悸从何而来。

可是眼前人的笑意如此诚挚而恳切,双目灼灼如烧。

她像是一瞬之间活了过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旁人胡乱的揣度,可耻的污蔑。

“鲤儿何在?”湛君急声?问。

“禀少?夫人,小郎君已然到了。”渔歌笑道?,侧身让出路,乳娘垂首抱着?孩子缓步上前。

乳娘躬身行礼,才要说?话,眼前忽然出现了削葱似的一双手,而后手臂觉到一阵拉扯之力,她下意识地收紧。

“给我!”见?乳娘不松手,湛君声?色俱厉,“快给我!”

渔歌愣了一下后急忙上前,两手托住乳娘怀中孩儿,慌声?道?:“少?夫人快松手!”

鲤儿大哭起来,湛君却不肯松,面上隐有狠色。

“莲娘你还不松手!”

莲娘瑟缩了一下,为难地看了一眼渔歌,慢慢缩回了手,却仍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湛君把鲤儿搂在怀里,晃着?手臂企图安抚他,可是毫无用处,鲤儿哭得愈发厉害了。

可怜的孩子,哪怕大哭,都透着?股孱弱。

湛君心痛如割,贴着?鲤儿的脸哭了起来。

渔歌在一旁劝:“少?夫人还是先?将小郎君给莲娘哄吧,这么一直哭着?不行的。”

湛君哭着?问:“他怎么一直哭?”

莲娘也心疼的很,一时忘了上下尊卑,伸了手上去?:“少?夫人手放这里,对,这里,手臂托着?……”

鲤儿是个乖孩子,舒服了也就不哭了,继续睡起来。

他不哭了,湛君也还在哭,过了会不哭了,抱着?鲤儿站着?,瞧着?恍恍惚惚的。

渔歌见?状示意莲娘同她出去?。

到了外边,渔歌道?:“梅苑小郎君怕是回不去?了,你这就回去?把东西拾掇一下,待会儿带过来,我寻个近地方给你住,也好侍奉。”

莲娘轻声?应是,渔歌就叫快去?快回。

莲娘走后,渔歌轻轻开了个门缝,往里头觑了一眼,见?湛君还在原地站着?,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只怕是从方才开始就一下也没动弹。

是了,就是这副样子。

须得寻个时机好好同二郎讲才是。

莲娘不多时便折返回来,一道?来的还有个张嫽。

渔歌忙上前行礼。

张嫽笑着?扶了她起来,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拈起帕子轻轻咳了两下,问:“睡着??”

渔歌摇了摇头,低声?道?:“伤心的厉害,失了魂似的。”

张嫽叹了口气,“既这样,你该在身边劝慰两句才是,怎地在外面站着??”

渔歌闻言露出苦笑,“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位本来就不怎么爱使人,一向不喜欢旁人在她跟前晃悠,这又几经巨变,更不爱见?人了,性子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二郎都惹不起,我们又哪里敢上去?讨嫌?”

张嫽掩唇轻笑,道?:“渔歌你如今胆子是真的大,连二郎你都敢谐谑,到时看我告状给他,你就完了!”

渔歌情?知她是玩笑,心里并?不害怕,不过嘴上还是讨饶:“我哪里敢?我是一时昏头讲错了话,少?夫人宽我这一回,少?夫人您最是心慈好善,可千万要为我周全!”

“好入耳的话,可我偏不受你这讨好。”

一时两个人都笑。

笑完了,张嫽问:“那小孩子今日可还好?”

渔歌道?:“比昨日还好些。”

张嫽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听你这样说?,我也就放下心了,你且做事,我先?回去?了。”

渔歌心下一动,出声?留她:“少?夫人既来了,怎能不坐一坐就走?您们是妯娌姊妹,于?情?于?理?我们这位少?夫人都该好好招待,否则岂不是失礼?好歹也看一眼小郎君呀!”

张嫽本就是为着?鲤儿才来。她先?是去?了梅苑,没见?到,担心的不得了,好在遇着?莲娘。其实她知道?元衍这边不见?客,可还是跟着?过来了,是真的想见?小孩子。

渔歌心里也清楚,她自有一番打算。

元衍出征在即,往后他不在家,这心肝肉定是交由渔歌看顾,若是只管起居事,渔歌自觉还能胜任,可偏偏这心肝肉遭逢大变,心内郁结,需有人开解疏导才是,否则长?此以往必然养出大病症,渔歌不敢怠慢,可苦于?奴婢之身,且又不大得这心肝肉的喜欢,实在也头疼的很。论?起来元府女眷其实不少?,上头主母自是不必妄想,小娘子亦是不能指望,也就剩下一个少?夫人张嫽。

张嫽向来是个好人,天生的柔顺,从来也没有争名夺利的心,面善心慈,一向为元府诸人称道?,又是个长?嫂的身份,实在是最适合不过。

且对张嫽来说?,此事若能成,好处也不是没有。

方艾想必没什么好脸色,可便是没有这事,方艾对这个儿妇的脸色也再不能更差了,实在也不碍什么事,但元衍承了情?,必然要念恩,而且张嫽又实在喜欢孩子。

张嫽对这提议十分心动。她倒不会想元衍念她的好,只是很喜欢孩子,同时也觉着?湛君可怜,想同她说?几句安慰话,只是元衍一直拦人,她空有这分心却无力施展。

不过张嫽也有顾虑,蹙眉道?:“我是很想去?看望的,只是怕扰她,她大病方愈,万一正喜静,岂不是冒昧?”

渔歌笑道?:“怎么会?这位是真心疼爱小郎君,少?夫人对小郎君的心也是再不能更真挚了,她必然念着?少?夫人您的真情?,若不是身不能往,只怕还想亲自去?拜会您这位长?嫂呢!”

这些话张嫽听了自然很喜欢,只是又想到青桐,觉着?对她不住,喜意便淡了些。

渔歌见?此,唯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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