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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湛君已被折磨到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她力不足,心却十足有余,不肯朝眼前这恶人去屈服,等歇回了些力气,便喘着道:“我再没用,也不行小人之事,你与贼盗何异?”

元衍看着湛君这副样子,任她说什么也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着点了点头,道:“你骂我呀?美人就是得天独厚,即使是开口骂人也不叫人觉得生怒,再骂两句给我听听。”

湛君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元衍又说,“你不说话了?觉着对着我这样的小人无话可说,也是,高洁的人谁会愿意与贼盗为伍呢?我还是与你分道扬镳,免得招人嫌。”

这几乎是朝着湛君的命门踩下去,湛君立时大呼,“不!别丢下我!我有错,我同你道歉。”

元衍再一次大笑起来,他逆光而立,笑容同日光一般明媚耀眼。

面前之人得意至此,湛君心中生出了对自己的无限厌弃。

“我承先生教导多年,即便不能称一句君子,可也该有些正直端方在身,书上写威武不能屈,我却因他两句威吓奴颜婢膝至此,简直丢尽了先生的脸,与其受这般欺辱,不如死了干净。”思及此,她便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望向元衍。“这人欺我至此,我便是死了,也要落一句窝囊,这叫人如何甘心,我便是死,也要拉上他一起!”

湛君心中正盘算,听见元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了,别不高兴了,瞧瞧我送你的东西,保你见了开心。”

湛君心说谁要你的东西,正要出声反驳,但见元衍遥指之物,心神俱颤。

临城山水环抱,本就是风光秀丽之地,此时正值暮春,山青水碧,芳草迷目,落红时坠。

湛君被眼前景象美到说不出话来。

元衍在一旁得意,“我就讲,你必然喜欢。”然后拉起湛君往河边走去。

河水流得轻缓,河岸土地平整肥沃,生着如茵的绿草,夹杂着各色稀碎野花,像一条铺开的绣毯。

湛君被元衍拉着躺在这绣毯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细风,花香萦绕鼻端,近处是流水潺潺,遥远有鸢的孤唳。

湛君的心便像河水,一下一下荡开了,最后空空如也。

她什么也不想了。

不知不觉间她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湛君迷蒙着醒来,手掌撑在草地上,既湿润又痒,白马在不远处悠闲吃草,她这样呆坐了好一会儿,心中忽然一突。

湛君惊慌起来,那人竟真的扔下她走了吗?那她要怎么办?他若果走了,她虽没了掣肘不再受逼迫,可她孤身一人,再遇上坏人,还能够脱身吗?

只要想起前几天的遭遇,湛君就会害怕得发抖,只要想到日后或许还会有比这更大的危险,她便无法克服心中的怯懦,抱着胳膊低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在哭?”

湛君猛地抬头,眼泪还在流,眼睛里却尽是惊喜庆幸。

元衍了然,“你以为我不要你了,把你丢这儿了,吓到哭了,是不是?”

认下来会有些丢脸,所以湛君只是咬着唇红了脸。

元衍把捡来的干柴搁在地上,笑道,“我真想不明白,你没一点本事,胆量也不见得有多少,怎么就敢一个人跑出来?”

他说这话,湛君也开始问自己,她当初怎么就敢呢?又想到她当初本就只在青云山附近,是被这人强掳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只能受他摆布,如今这局面,她虽有错在先,但至如今境状,还是因他推波助澜!怎么好意思说这样话!

湛君心中委屈,哭的更大声了,伤心是显而易见的,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元衍没想到湛君竟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也懵了。他瞧出来这是真哭不是做伪,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哎,你别哭了,莫要哭了。”

湛君仍在哭。

“你别哭了,没本事没胆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有我吗?我肯定不丢下你,只要我在,你总没事的。”

湛君把脸从手臂里抬起来,元衍以为她不哭了,松了一口气。

湛君带着哭腔,“可你骂我,还吓我。”

吓倒是真的有吓,但说到骂,元衍有些疑惑,“我有骂你?你这就是诬陷了,我可从不骂女人。”

“你刚刚不就是在骂我?”

“刚刚?”元衍回想,觉得自己也委屈,“那就是骂你了?我讲的难道不是事实。”

正是因为是事实,所以才叫人难过。

湛君又大哭起来。

元衍根本没把人哄住,他是无计可施了,心乱的很,于是干脆不管,起身离去,只留湛君在那儿哭。

湛君顾影自怜好一会儿,不哭的时候,元衍饭都要吃完了。

他烤了一只雉鸡,下水捉了鱼,甚至还烤了蕈,饱餐了一顿。

他见湛君终于消停了,就喊她吃东西。

他这般若无其事,便愈叫湛君觉得自己先前做的事可笑,出于自己的自尊,她虽然腹饿,可也没有理会元衍,只装没听到。

元衍只要她不哭,别的都好讲,他喊她她不理,那他就带着东西直接过去。

食物送到眼前,湛君仍是有骨气地不打算理会,可是食物异香扑鼻,先前从未嗅到过,新奇之外,勾的人食指大动。

元衍给她留了一半的雉鸡,举到她眼前,“你可得相信我的手艺,再者说了,我是不伺候人的,你也算头一个了。”

湛君不露痕迹咽了咽口水,她不想的,但克制不住,她仍旧不想认输,不接只问,“你用的什么香料?”

“你倒识货,西域香料,好东西。”元衍把枝子硬塞进她手里,“快吃,吃完要赶路,我还有约要赴。”

湛君心里劝自己,“我是被这从没见过的西域香料折服,可不是向他低头。”她接受了自己的劝说,理直气壮地接过枝子,又稍作克服,直接上了手去撕,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才入嘴,她整个人惊了,亮着眼睛对元衍说:“这个好好吃!”

元衍已牵上了马,闻言道,“都叫你信了,我不骗你。”

湛君受姜掩教导,礼仪学的很好,可这野味美味到她差点要去吮手指,怕丢脸面才硬生生克制住了,坐在那儿回味良久,意犹未尽。

元衍牵了马过来,丢给她一块湿帕子,湛君擦了嘴和手指,又拿水囊漱口。

元衍在一旁看着,道:“你还挺讲究,想来你家先生必有一番来历。”

湛君正打理自己,没听见这话,故也没有答,只把水囊递还给元衍。

元衍接过,“走,我们到亭阳去。”

“亭阳?到亭阳做什么去?”

“去见一个朋友,我们要同他一道上京。”元衍这般说着,将手递给湛君,示意她到跟前来。

湛君显然没有明白他何意,看着他伸出的手,面现疑惑之色。

元衍并没有许多功夫同她耽误,不多费口舌,一把掐住湛君纤腰,在湛君的惊呼声中将她举上了马背。

白马仰颈长鸣,前蹄不安分地刨地,可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的动作,于是湛君安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湛君也意识到这一点,尖叫声缓缓停了,抓着缰绳朝元衍看过去,一脸新奇。

元衍抚摸着马前额的鬃毛,笑着对湛君说:“好马,对不对?”说罢,手掌按在马鞍上,微微用力,便轻巧跃上马,利落又漂亮。

湛君觉得身后像是忽然出现了一堵墙,还有些未明气味,都使她局促。于是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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