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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渐渐远离。

可理?智到底是什么呢?理?智是钳子,是剪刀,是手?术刀,是冷光无影灯,它负责依照规则剖开这个世界一切的道理?,又对着?道理?之后血肉模糊的情感束手?无策。

洗净的菜在盆边上?甩掉了水滴,各种葱姜蒜的辅料被快刀切成了需要?的形状,掺了一点84消毒液的水被泼洒在了水泥地板上?,灰扑扑泛黄的拖把勇猛地擦了过去。

陆序帮着?老爷子把放在桌上?的凳子拿下来摆好,又帮着?老爷子烧热水。

天?暖和了,毛老大懒懒地瘫在后院柿子树的树杈子上?,看着?瘦瘦高高的两脚兽来到了自己的领地,它伸了个懒腰,非常威严地“喵嗷”了一声。

陆序抬起头,对它笑了笑。

“陆香香,别挡道儿。”

盛罗端着?大菜盘子用鞋尖儿点了点陆序的脚后跟。

陆序连忙让开,就闻到盛罗捧着?一阵鲜香气?从自己身边飘过去了。

“小狼崽一会儿要?送书过来,我姥姥让咱俩先吃了饭就去学习,他们俩等着?冯哥他们来了一块儿吃。”

陆序走到了石桌旁边坐下,看见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碗面。

虾爬子肉和鸡蛋、嫩韭菜做的汤头,鲜香的气?味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女巫的魔法,极为勾人?。

看着?完整的几条肥美的虾爬子肉,陆序又看了看盛罗的碗里。

小狮子抬爪子勾了下自己的碗:“你干嘛?还没吃呢就惦记我的了?这虾爬子是我们回来的路上?买的,那边儿水盆里还有呢,你要?想吃我给?你炒一盘。”

陆序微微抬头,看向盛罗,只看见她的眉头微微挑着?,仿佛十分在意自己面前的那碗面。

垂下眼,陆序笑了。

理?智面对人?类情感造成的惨状束手?无策,因为它只是工具。

人?的创口只能靠人?来弥合。

坚强的人?靠自己的坚强,软弱的人?靠自己的逃避,幸运的人?,靠另一个人?。

这一天?,清明?,陆序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悲惨,也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叫盛罗,她走过了不幸的黑暗,却还是愿意提着?灯来找寻他。

一次,又一次。

让他黯淡的世界里充满了色彩。

“盛罗。”他笑着?说了这两个字。

却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垂下的眼眸里有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面碗里。

毛老大闻到了海鲜的味道“扑通”一声跳到了石桌上?,这个冬天?它在盛罗家里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实心的胖子。

盛罗原本在看着?陆序,见它一颗毛头要?往陆序的碗里凑,连忙戳了下它的屁股。

毛老大不悦地转头用刀子一样的小眼神看着?她。

“毛老大,咱们有咱们专门吃的啊,虾爬子在那儿晾着?呢,这不是怕把你嘴给?烫着?么?”

毛老大却不依不饶,面前就有现成的凭什么不让它这个老大先享用?

可就在它转头的功夫,陆序已经捧起了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连汤带面,自然也少不了让毛老大惦记的虾爬子肉。

“喵嗷!”毛老大愤怒了,它愤怒地离开了桌面,愤怒地被人?放在了地上?,愤怒地看着?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整只虾爬子。

毛老大愤怒地扑了上?去。

伴随着?毛老大和虾爬子壳搏斗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陆序用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吃完了一碗面。

就像是吃完了什么灵丹妙药。

只有一点眼睛周围的残红还记录着?他刚才的失态。

“以后叫你陆香香都不合适了,是不是得叫你陆小猪?”

盛狮子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面碗啧啧称奇,陆香香吃饭还挺有潜力呀。

这下陆序从红眼睛成了红耳朵,倒是挺对称。

让盛罗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的桃花。

“陆香香,你晚上?住我家吧。”

刚起身要?收拾碗筷的陆序差点把手?里的东西都砸地上?。

让陆序住在自己家也不止是盛罗一个人?的意思,罗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回家了也糟心就先在外头散散心,买个牙刷毛巾的事儿,没啥大不了的。”

陆序当然不想答应,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对盛罗的喜欢像是一辆脱轨的列车,就算理?智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刹车上?,几乎也阻挡不了什么。

“牙刷毛巾也不用买。”

还没开始营业的饭馆门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瘦高高的老头儿站在那儿,是陆序的爷爷陆鹤原。

“那房子是我的,以后就是你的,陆望山把你赶走?轮得到他么?”

一辈子不计较钱财的陆鹤原此?时?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财产算得清清楚楚。

他的孙子已经没有了一份值得依靠的来自父亲的爱,他就要?站出来保护他的每一分钱。

弥补亏欠这种事,他一而再地做不好,可他还是得做,不能逃避。

罗月从厨房出来,看见陆鹤原,眉头就先皱了下。

盛老爷子拍拍自己老伴儿的肩:“他好歹知道来这儿找孙子,比从前好。”

一看见自己的两个朋友,陆鹤原的脸上?露出了些笑:

“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扒蒜去。”罗月只说了这一句。

陆鹤原坐在靠墙角的位置,兢兢业业地开始扒蒜了。

他学着?罗月之前的样子先甩了甩装蒜的袋子,生疏,但?是努力。

……

“听”见那份遗嘱的时?候,盛罗的眉头微蹙。

“陆老先生,你用三个亿来换我跟陆序复婚?”

“对。”头发全?白了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用丝带蒙着?眼睛的女人?。

“我这辈子总是做错事,弥补,然后错的更多,现在我连弥补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用我的全?部财产来让陆序多一次幸福的机会。”

目不能视的女人微微侧着头, 好一会儿?,她才说:

“陆老先生?,用钱换来?的婚姻, 恐怕不能用幸福来形容。”

“为什么不能?”陆鹤原抬起自己瘦削又苍老的手, 从两年前开始,他终于?握不动与自己相伴一生?的画笔了。

他的脊柱和肌肉已经老化,承载不了他旺盛和蓬勃的创作欲望,他甚至尝试过?工作强度更低的电脑板绘, 可对他来?说缺乏实感的笔触并不能?让他满足。

很多人劝他可以退休之后享受些生?活的乐趣, 但是, 从放下画笔的那?一刻起,陆鹤原就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衰老了下去,仿佛他是被自己所钟爱的艺术抛弃了, 也被自己的人生?抛弃了。

盛罗看不见他的老态, 却能?从他是声?音中听到一些生?命即将终结的灰败。

“陆序是一个有钱的混蛋,和他的爸爸一样,像他们这种混蛋, 在他们的心里有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狂妄自大,觉得?这个世界离开了他们就要完蛋, 另一个部分又极为胆怯, 哪怕是得?到了一片树叶,也要向这个世界证明这片树叶是理所应当属于?他的。这本没有什么,很多人都会这样, 可只有混蛋会用伤害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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