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版) 第20节
贵的。打斗的场景通常都是相对封闭的,除非在行驶中的公共汽车的车顶上打斗,或者有许多人参与的那种。而如今爆炸也很容易做到,你看到的几乎所有的爆炸都很简单。通过压缩空气、灰尘和几张纸片就能完成。声音是后期添加的,甚至火焰也可以由电脑合成。但是追逐的场景全部都要移动,人要动,摄像机要动,整个剧组都要动。更麻烦的是,仅仅两个演员互相追逐是不够的,因为这样很快就会变得无聊。所以必须加入一些动作,比如差点被汽车撞上,挨了几拳,老妇人挡住路,等等。
上面这些算是提前跟你们道个歉,因为我不得不描写接下来的场景。
我今年五十多了,虽然我认为自己相当健康,但我不是动作派。我正在靠双脚追逐那个比我瘦的年轻人——虽然吸烟可能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他的动作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跛行。想要把接下来的几分钟拍出可观赏性,必须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导演,甚至要花费巨额资金。
那个戴蓝色眼镜的男人横穿马路,一辆白色的货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但离他还有段距离。我左右看看,然后追上他。他跑到另一条人行道上,从好几个行人身边挤过去,身体并没有真正接触。我感到一阵剧痛,停下来喘口气。我回头瞥了一眼,以为霍桑就跟在我身后,但他在原地一动没动。他就站在那里,拿着手机。这实在让我意想不到,也让我很烦躁。我的猎物沿着一条通往牧羊人市场的通道钻了进去,那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狭窄的街道,小小的广场,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纪。我看见他匆匆穿过街角的一家酒吧,名叫叶葡萄——我跟在他后面。他肯定是以每小时七英里的速度在奔跑,他的风衣以一种很搞笑的方式在身后飘动。
他又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经过了几个垃圾箱。我在人行道上跟着他,但已经被他落下一段距离了。当看到他跑向主干道并拦下一辆出租车时,我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我开始着急,脸上也出了汗。如果当时还有出租车,我肯定会跳上去,但是没有。我只能等,过了大约一分钟,总算来了一辆出租车。我招呼示意,司机花了挺长时间才把车停在路边。我使劲拉开车门,爬进后座。
我仍然能辨认出载着戴蓝眼镜那人的出租车。因为交通拥堵,他离我们只有一小段距离。
“去哪儿?”司机问道。
“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话语脱口而出,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陈词滥调,比“末日世界”还过分。“拜托了!”我又补充道。
交通灯变成绿色。前面的出租车右转弯,沿着圣詹姆斯街行驶。我们悄悄地跟着,朝同一个拐弯驶去,但就在我们快要追上他的时候,红灯又亮了。我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做任何危险刺激的动作去追赶的打算。
“对不起了,伙计。”他说。出租车慢慢停了下来。
垃圾箱潜入者
霍桑似乎还是没有动,他仍站在原地,在莱肯菲尔德大厦外等我,直到我坐出租车回来。我坐车兜了一大圈,花了十英镑,结果却一无所获。我下车走到他身旁。
“你没有抓住他。”他看着我说。
“对,他跑了。”我心情不好。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我全身都湿透了。“你都不帮忙,”我嘟囔道,“你至少应该试着去抓他。”
“没必要。”
“为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
我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大声喊你,可你没听见啊。你就像一头公牛在狂奔,我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那么他到底是谁?”
霍桑向我投来一丝同情的目光。“你这个样子去找洛克伍德可不行,”他说,“我们先去喝杯咖啡吧。”
我们走到克松街尽头的一家咖啡馆,霍桑点了卡布奇诺,我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我发现他说得挺对。奔跑了一小会儿就让我满脸通红,雨水和疲惫把我的头发弄得又乱又湿。我对着镜子,尽量把自己整理得像样些,出来的时候,霍桑已经选好了桌子,我看到那里摆放了三把椅子。
“我们在等人吗?”我问他。
“可能吧。”
“是谁?”
“你会知道的。”
不知怎么,他看上去兴致勃勃,但同时又没打算告诉我,所以事情显得更加莫测。几分钟后,大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这时我明白了他兴奋的原因。那人很紧张,四处张望,看见我们后走了过来。我皱了皱眉。来者正是我刚才见到的那个戴蓝色眼镜的男人,他坐着出租车沿圣詹姆斯街跑掉了。
“霍桑——”我开口道。
但是霍桑没有看我。“你好,洛夫蒂。”他说。
“你好,霍桑。”
“来杯咖啡吗?”
“不用了。”
“不管怎样,你还是买一杯拿过来吧。”
当然,洛夫蒂并不是他的真名。我再来描述一下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瘦小男人(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身高只有五英尺三英寸左右,沙黄色的头发长及衣领,鼻孔朝上,皮肤苍白,像一个不常出门或饮食不健康的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朝我们走过来,摘下眼镜,露出惊恐的眼神,四下扫视。他的皮肤正如阿德里安·洛克伍德的接待员和科林两人都曾提到的那样,像是得了一种皮肤病,但实际上就是他少年时长痤疮留下的疤痕。
“洛夫蒂?”他去给自己点单的时候,我问道。
“莱昂纳德·平克曼是他的真名。但我们都叫他洛夫蒂。”
“我明白了,他是警察?”
“曾经是。”
“那他在这里干什么?”我停顿了一下,想起我刚开始去追洛夫蒂时,看见霍桑一直在打电话。“你打电话给他了!”
“没错,我有他的手机号码。我叫他来跟我们一起。”
“他到底是谁?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他会告诉你的……”
洛夫蒂已经点好了茶。他在桌子旁坐下,撕开四袋糖放进杯子里,用塑料勺子搅拌起来。我们都很安静,直到霍桑打破这份宁静。
“很高兴见到你,洛夫蒂。”
“不,你错了,霍桑。见到你我一点也不高兴。”洛夫蒂的声音嘶哑,牙齿歪歪扭扭,一点也不整齐。我感觉他就是想让自己听起来很生气,但他也只能发泄一下而已。他把眼镜放在桌子上,我仔细看了看,眼镜明显是平光镜。他也脱下了外衣,身上穿着一条不合身的灯芯绒裤子和一件佩斯利衬衫,扣子一直扣到脖子。如果他坐在人行道上,路人很可能会把多余的零钱施舍给他。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还不够久,兄弟。”他愁眉苦脸地看着对面的桌子,显然很害怕霍桑,也不怎么喜欢他。
“你能告诉我你在莱肯菲尔德大厦外面干什么吗?”霍桑问道。
“不关你的事。”
“洛夫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在老朋友的分儿上?”
“去他妈的!”他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五十英镑。给我五十英镑我就跟你谈。不,五十三英镑,你还可以顺便把茶钱付了。”他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一杯浑浊的棕色液体,“一杯茶他们竟然卖三英镑?这就是该死的自由。”
“你真的那么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