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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要好一点,” 段执说道,“他们俩今年都忙着工作,干脆没有回来过年,对我的事情只是打了个电话,说知道了。”
没讚成,却也没反对,更没有问过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跟季书言解释,“我爸妈就是这样,事业心重,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离婚也是因为聚少离多。他们也不太管我,跟我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所以他们不干涉我任何决定,他们说不在意,应该就是真的不在乎。”
这其实很公平。
他父母对他没有付出过爱和养育,就也不来插手他的人生。
他早就习惯了,只是怕季书言不能习惯。
季书言听得半天没说话。
他看着窗外,他的窗户上也贴着窗花,红色的喜鹊闹枝,与他家里一模一样。夜色幽幽,远处隐约有小孩子的笑闹声,醉醺醺的唱歌声,还有摔炮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父母养老的这个小镇子,年味是很浓的,不管子女在外如何奔波,过年回到这个镇上,回到院子里,都能得到温柔的抚慰。
他今天中午还跟父母一起在梅花树下吃小火锅,他爸妈说是懒得疼他这个成年已久的儿子,可是坐了一会儿,他妈妈就给他拿靠垫,爸爸帮他盛了汤,仿佛他今年才八岁,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但是段执呢,谁来给段执分一双筷子,捧一碗汤。
季书言就这样僵硬地坐着,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尊被寒霜覆盖的雕塑,漂亮又清冷。
“别想太多,季叔叔,” 段执低声说道,“这世界上比我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我才会心疼我,但这根本不算什么。”
“要不我再跟你说说我高中的事情吧……” 他逗季书言,“我高中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我告诉过你,我把副校长剃秃瓢了吗?”
季书言终于有了反应,但却没有认真去听刚才还很感兴趣的高中故事。
他转过头,默默地看着屏幕里的段执,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住的酒店在哪儿?”
段执顿住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季书言眉梢淡淡,“你管这么多干嘛,发个定位给我。”
段执却没有马上说好。
他瞧着季书言的神色,心里涌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你不会是,要来这儿找我吧?”
季书言没有否认,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可以吗?”
“季书言,” 段执不笑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来……”
但季书言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丢下一句,“你记得发定位。”
就把视频电话关了。
他站了起来,行李箱是现成的,前几天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一半放在行李箱里,他随便扔了几件衣服进去,就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他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认真思考过的。
他陪父母到了初三,虽然提前走了两天,但他爸妈也不会太失落,因为他平时也经常回来。
但段执却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酒店里。
也许段执不在意,也许段执真的看开了。
但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明知道段执过了人生里最寂寞的一个春节,还把段执扔在那儿。
他不把段执带回来,是因为他不想段执刚面对完自己的家庭,又要突然地面对他的家庭。
但他起码可以去到段执身边。
他下了楼,拎着行李箱走到了院子里,他父母跟季圆正好一起进门,看见他拎着行李箱,他爸的老花镜都从鼻梁上滑了下来。
“你干嘛去,” 季让眨眨眼,奇怪道,“大晚上的你拿个行李箱干嘛,医院有事啊?”
有事也不用带行李啊。
季书言立在门前,身上的大衣有些单薄,衬得他身形萧瑟。
他没有撒谎,而是认真道,“我要去见一个人。他现在遇到了点事情,一个人在酒店过年,我想去陪陪他。”
季让跟沈兰秀面面相觑,又问了句,“谁啊,这么重要?”
他的目光这次带上了点审视,虽然衰老了,但他的脑子和眼神都还锐利。
旁边的季圆心惊胆战。
他外公外婆不知道,他可是猜出来了是谁了,他急忙衝他舅舅使眼色。
但季书言没理他。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叫段执,” 季书言认真道,“有机会我带回来给你们见见。但现在来不及细说了,我要先走了。抱歉,爸妈,没能多陪你们两天。”
季让的眉梢跳了跳。
院内风声微起,墙角的松树发出阵阵响声。
他一眨不眨地瞧着季书言,季书言神色坦然,而他脑海里却掠过了许多东西。
段执。
他心想,听着可不像个女儿家。
他又想起最近季书言跟他通话里经常提起的一些事情,心头沉了沉。
他回头又看了沈兰秀一眼,发现妻子的神色也怪怪的。
父子俩对视少顷,像一种无声的拉锯,但最终,季让还是没有阻拦季书言。
“去吧。” 他叹了一声,低下头看见儿子手上的薄茧,“你这么大了,我们这俩老的还能管得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