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
天蒙蒙亮时,余好就醒了。
她被祁盛以完全包围的姿态禁锢在怀里。他一条胳膊横在她腰上,腿也被夹在他双腿之间,他轻浅平缓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处,细细麻麻地泛着痒。
余好细微地动辄了一下身体,眉头就紧紧皱成山丘。
太疼了。
意识一清醒,身体一摆动,脑袋连着脚……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会酸痛,连同神经都不能避免,在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着。
余好咬着唇,将少年强劲有力的胳膊甩开。下一秒,祁盛半个身子都覆压了上来,坚挺硬实的胸膛和她紧贴,压得她更加的喘不过气。
在睡梦中,祁盛都不愿意放过她。
余好侧头去看身旁的人,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少年面庞一清二楚地映入她眼帘——
他两道浓黑的剑眉英气十足地朝两鬓挑着,如他整个人一样,嚣张至极。眼睫似漆,胜过一般的姑娘,浓密又纤长。鼻子极其优越,挺直又坚毅地隆在面中。嘴唇很薄,抿得紧紧的嘴角旁有道已经结痂了的细口子。
那是昨晚余好咬了的,不止嘴角,脖子上也有几道被指甲抓出来的细长红痕,暧昧不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余好端详了他很久很久,眼皮子都没眨地定定地看他。
她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祁盛长了一副什么都不用做,单单站在那儿,就有人脸红心跳地喜欢他的好模样,怎么就心思这么坏呢?
果然人不可貌相,她暗自讽刺地想。
最后她将脸侧过一旁看窗外,天快明亮起来,太阳也将升上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闭上了肿胀酸涩的眼皮。
余好完全清醒时,祁盛已经不在房里了,她也没理会,拖着酸涩无力的身子去洗漱。
转身出门的顷刻间撞上了一道人影,突如其来的力道促使她向后倒去,惊呼未来得及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的腰已经被人揽住了。
祁盛的脸在余好眼前放大,他们两人的距离如此紧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不动了。
余好忽然之间想到,她小时候看电视,总是会有女主要摔倒了,男主扶住她的腰,然后他们在镜头下转圈圈,这种唯美的剧情。她当时年纪小,人懵懵懂懂单纯无知,会在心里感叹要是这种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可对方一定要是自己中意的人。
不该是此时此刻的祁盛,不该是这个她最厌恶的人。
她被少年扶稳身体缓了好一会,可他的手仍旧搭在她腰上,没有一丝一毫要放开的意思。
余好漠着脸拂开祁盛的手,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也没有要跟对方说话的意思,与他擦肩而过。
身体那般的抵触,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祁盛都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头微微低着,额上细碎的头发掩盖住了好看的眉眼,让人瞧不出里头的任何情绪。
许久过后,祁盛将紧攥的拳头松开,他嘴里轻轻呼出一口气,扭头转身冲外头喊道:“买了早餐,吃了再去上学。”
…………
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
教室里,学生们穿着厚棉袄缩头缩脑的团在位置上,头脑昏昏沉沉地听着枯燥乏味的课。
余好透过窗户看到外头,光秃秃的大树可怜巴巴地立着,凛冽的寒风一吹,干枯的树枝吱吱作响。她带着倦意打了个哈欠,嘴里呼出的气在下一秒就幻化成一缕轻烟,顷刻间消散不见。
大部分学生在这个冬天都是困倦的。
讲台上讲课的中年女老师一眼望过去,底下尽是半眯着眼睛,不停小幅度点头的人,她瞧着这些学生们眼神呆滞,面目萎顿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
女老师看了眼时间,发现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干脆放下教材不讲课了。她拍了拍讲桌,咳嗽几声待学生们清醒几分后,调谑道:“昨晚都做贼去了?还是学习学到很晚今天才这么困的?”
余好心虚地垂下了头。
其他同学昨晚干了什么她不清楚,反正她今天如此的困不是因为学习。
她最近这段时间晚上被祁盛折腾到很晚,早上很早起床去学校,白天又埋头苦读,反反复复下去,身体逐渐吃不消,常常犯困,一不小心就在课堂上睡着了。
如此下去,余好怕自己考不上大学。
她一边在心里一个劲地骂祁盛,一边打开风油精放在鼻子下闻,清凉的味道能够让她暂时的提神醒脑。
老师仍旧在苦口婆心地讲着:“离高考可没多久了,大家要是还不上心,那以后可怎么办!能考上自己的理想大学吗!到时候的成绩能让自己和父母满意吗!”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停止念叨,对学生们付之一叹,快步走出教室。
余好听到身旁的王金晶短叹长吁着,不禁好笑道:“你这是干嘛呢?”
对方脸蛋皱成包子样,苦着眉头抱怨:“这些老师能不能换些话讲啊,相同的话要说个几百遍,我现在脑子里都没有知识,尽是装的这些话。”
余好笑笑不说话,又听到她在耳边一惊一乍的声音:“噢对了!今天平安夜耶,你陪我去超市买点苹果嘛……”
余好这才恍惚惊觉,今天已经是12月24日了,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新的一年马上要来临了。
虽说平安夜是洋节,但彼时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青春洋溢的年纪里,在欢声笑语的学校里,如一阵热烈的风一样,穿梭在长长的走廊里,给朋友们递上一颗苹果以及美好的祝福。
这是最炽热的年纪,他们怀着最纯真的感情。
余好从超市回来看到她课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个用盒子装着的苹果了,每一份上面都贴着贺卡。
她其实没有想到会有人送她苹果的。
这个班级里的同学都是从高一一直同班到高三的,有着整整三年的同学友谊。而她作为一个转校生,来这个班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淡薄的。
余好属实是没有想到,也会有人念着她。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这些贺卡,其中也有沉熠。
那张贺卡上的字如少年本人一样,异常的清隽俊逸,上面写道——
“余好同学,平安夜快乐,永远快乐。”
最后,余好跑去超市买贺卡,写了很多张,与包装好了的苹果一起送给同学们。
沉熠是她最后一个送的。
由于她自己觉得与他之间的交情比别人都深,再加上他帮过她许多忙,因此送给少年的那颗苹果比别人的,都要大,都要红。
她去沉熠班上找他,在门口等他。
从教室里朝余好走来的沉熠,在这一刻看到的是,鼻尖冻得红红的少女,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间,视线凝在他身上,抿唇笑得眉眼弯弯。
沉熠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场景,不知怎么描述他内心异常的情绪,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好似里头有只小鹿,在不知疲倦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
他内心汹涌澎湃,表面却水波不兴,接过余好递过来的苹果,笑着道了声谢。
“我送你,你又送我,岂不是相当于还给我了。”他调侃道。
余好摇头:“这不一样,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好吧,那就谢谢你的心意了。”
余好已经走远,沉熠垂眸看那张贺卡,然后轻笑一声将它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