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晒
玛依拉老远就听见三人说说笑笑,更早之前满满就闻风而动,大声吠叫后迈着欢快的步伐冲下山去。揉完面撩开毡房一看,帕勒提已经转身下山坡了,阿依努尔脱下身上的外套要递给曼月孜,满满则蹲在一边守着。
这时曼月孜才凑到阿依努尔耳边说了几句话,吓得她尴尬又慌张,连忙扭头朝身后瞟。满满见状连忙起身围着她打转,吓得她探手挡在屁股后面,哪怕它并不懂这些。
曼月孜好笑,又凑到她耳边一阵嘀咕,阿依努尔稍稍松口气,脸上神情却不自在。
曼月孜比阿依努尔大一岁,更早经历这些成长中的窘迫时刻,好在当初自己遇上了一个很温柔的老师,悉心教过她,如今她也充当起这个角色。
玛依拉见两人说悄悄话就没有出声打断,见曼月孜要走了才喊她:“曼月孜,进来喝杯茶吧。”
“阿帕,太晚了,我要回家了,等明天再来玩。”
等看不见曼月孜的身影玛依拉才进毡房,锅里的水已经开了,热气腾腾,她边下面条边和阿依努尔说话,照例问了些学校生活日常,却见阿依努尔心不在焉,反应总是慢半拍。不知怎的,她还老是背着手,像个小老头般老气又怪异。
玛依拉敏锐地瞥了眼她身后,“怎么了?”
在阿依努尔心里,这事像尿裤子般羞于启齿,经不住妈妈追问才扭扭捏捏地说自己把血弄到裤子上。
玛依拉恍然,一边在柜子里找卫生巾一边感叹:“我的女儿长大了。”
脑子一闲下来阿依努尔就开始想东想西:怪不得曼月孜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要她穿上,美其名曰“防晒”,她还震惊于她如此讲究。
回想起曼月孜给自己外套的契机,正巧是帕勒提神神秘秘喊她说话。阿依努尔尽管感激,还是忍不住羞臊。
吃饭时她看着空荡荡的毡房问:“妈,我哥呢?”她知道约丹纳中考完就放假了,肯定比她早回家,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
玛依拉无奈:“在一起了一句话不说,一会儿没看见又非要问。”
她反驳说:“哪儿,我和他话多着呢。”
“他跟你爸一起去别处牧场收羊毛了。”
“哦。”她失望地应了声,没一会儿就开始念叨:“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吧。”
吃完饭时间还早,玛依拉拿出针线绣花毡,阿依努尔则是打开书包掏出画本和铅笔准备画画。
寥寥几笔,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高大男孩和手挽手的两个小女孩的大致轮廓已经被勾勒出来,她偶尔抬头回想,将脑海里的景象复刻到纸上,不断完善细节。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玛依拉放下绣了将近大半的花毡,又是揉眼睛又是捶胳膊。她微微倾身看了眼阿依努尔的画本,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画本已经被白皙细嫩的手“啪”一声合上了。
阿依努尔有些恼,喊了一句:“别看!”
玛依拉瞥见她绯红的脸颊,笑了笑没作声。她历来如此,小时候由于画得糟糕,大家总猜不出她画的是什么,从此再也不肯轻易给大家欣赏她的画。
第二天上午曼月孜背着书包来找阿依努尔,说要和她一起写作业。玛依拉抓了捧糖果和干果,提起挤羊奶的桶回头说:“等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就给曼月孜倒茶。”
“好。”
玛依拉一走曼月孜就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一包包花花绿绿的卫生巾,把阿依努尔都看呆了。
“你带这么多……那个来干嘛?”
“这不是‘那个’,它叫卫生巾,我怕你家里没有适合你用的,就把我的给你拿些过来。”
一说到这事阿依努尔就感觉脸上一热,压低声含含糊糊问道:“当时你哥喊你过去说了什么?是不是他发现了让你提醒我的?”
曼月孜见事情败露,索性承认道:“对,是他发现的。”见阿依努尔满脸窘迫,她安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我还被吓哭了,跑去找班主任了呢。没事的,正常现象,他都让我悄悄提醒你了,肯定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这时的曼月孜比起平常可成熟稳重多了,但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自己的糗事,还不时拍着大腿,懊悔不已。
中午的手抓饭是两个小姑娘忙活出来的,吃完趁天高气爽就跑出去玩了。
起初还在玛依拉视线范围内,两个白净小姑娘盘腿坐在翠绿草坡上说悄悄话,不知说到什么,一个清脆大笑,一个羞恼地起身欲走。后来两人朝山下走,说说笑笑闹作一团,毡房外只剩夏风席卷而过,引得对面山上雪杉树簌簌作响。
阿依努尔在太阳落山前用衣服下摆兜了许许多多鹅卵石回来,玛依拉皱眉不解:“捡这么多石头回来干嘛?”
“好看啊!你看这颗,是不是很圆?还有这颗,晶莹剔透!”
玛依拉摇摇头,准备去赶羊回来,阿依努尔紧随其后,一路上将一颗极其圆的鹅卵石左右手互抛,玩儿得不亦乐乎。
大概在两天后的中午,巴德叶斯带着约丹纳回来了,老远就在外面喊着玛依拉,还没进门就喜气洋洋地和玛依拉清点此行收入。
满满则早早卧在毡房外等着迎接主人,见约丹纳有些陌生便低头嗅个不停,确认是熟悉味道后便开始吐舌头,只要见他伸手便要去舔。
昨天下午下了场瓢泼大雨,漫山遍野瞬间雾蒙蒙一片,只看得见一望无际的绿,直到深夜才淅淅沥沥停下。今早骄阳似火,四面八方都被白烟笼罩,雨水变成水蒸气重归云朵怀抱。
只是毕竟前一天雨势猛烈,草地上仍旧湿漉漉一片,父子俩的裤脚以及鞋子满是泥泞。玛依拉把两人拦在毡房外的空地上清理鞋底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