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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彭雪婷苦笑一下,依旧低着头吃自己的菜。
但楚词看到,她有一滴泪落在了盘子里。
“雪婷。”楚词带着几分关切开了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想跟我们说也没关系,但是需要帮忙的话,你要随时开口啊,我们虽然都是学生,但能帮的一定会帮。”
楚词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吃过的苦屈指可数,大部分人为了碎银几两而折腰的事她很难感同身受,对于人世间的种种无奈,她还隻停留在“团结努力就能渡过”的理解阶段。
彭雪婷眼泪大颗大颗低落,随后一下伏在桌上,将整张脸埋进臂弯,低声抽泣了起来。
楚词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用介绍菜品,上菜放下就离开,之后又跟其他二人一起温声劝慰起了彭雪婷。
彭雪婷哭声渐渐止息,含着泪讲出了她的遭遇。
她家庭条件不好,父母有三个孩子,她排老二,上面的是哥哥,下面的是弟弟。
她本是没什么机会上这个大学的,后来是高中班主任帮她一起申请了助学贷款,又去她家好说歹说,她能来岚大。
这次过年回家,彭雪婷大哥带回了一个怀孕两个多月的姑娘,说要结婚。
彭家父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想着反正那姑娘怀孕,就可以不给彩礼不办酒席,隻让小两口领张证自己过日子。
彭雪婷的准嫂子也有个厉害的娘家,反手就扣住了怀孕的女儿,说一个月内不给一大笔彩礼就要堕胎,从此再无瓜葛。
彭雪婷大哥没什么本事,这些年一直在电子厂打工,工资却都拿来充手游,没攒下分毫。
父母年龄也大了,还有个小儿子没娶媳妇,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当彩礼,一来二去之下,就把主意打到了彭雪婷身上。
彭雪婷在寒假里差点被父母害得退学嫁人,见她抵死不从,她母亲甚至想出了将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关在一间屋子里的馊招,最后以彭雪婷报警,警察和妇联介入协调之后才平息。
父母迫于压力,没再提出让她退学嫁人的要求,转而算起了这些年培养她这个女大学生花了多少钱,又说她已经成年,这些钱必须要还给父母,才算报答生养之恩。
这一整个寒假,彭雪婷都在外打工挣钱,就连过年放假的几天里,她也在网上接了个写软文的活,一刻不停地忙着。
“他们算了一百多万……我从小衣服都没穿过一件新的,他们十几年都挣不到一百多万,我哪里能用掉他们一百多万……”彭雪婷哽咽着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楚词等三人面面相觑——这种父母她们只在网上见过。
还是祝晴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没让你写欠条什么的吧?那玩意写了就真的没救了!”
彭雪婷摇摇头:“但他们最近让我写个什么协议,手机上发我了,我还没细看。”
“别乱签。”冯欣满脸愤慨:“妈的,什么父母啊!”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楚词有些担忧地看向彭雪婷。
“我准备再做做兼职,找个律师跟他们拟协议,我一次性给他们多少钱之后,就不再履行赡养义务的那种协议。”彭雪婷咬牙切齿说道。
说着,她又解开毛衣纽扣,扯下肩头的衣服,将肩膀上的伤疤露给几人看:“这都是家丑,但我也不在乎了,我小时候要给一家人洗衣服做饭,这是饭煮糊了我爸用烧火棍打的,当时还发炎流脓,感染到了骨头,我差点就没命了。”
“我……我帮你找律师吧。”楚词帮她把衣服理好,又递纸过去:“我家有认识的律师。”
她家当然有,楚氏集团那么大,法务就有不老少。
室友们大概也看出来几分,楚词家有着不小的产业,彭雪婷这次倒也没有推辞,她泪眼婆娑看着楚词:“真的吗?多,多少钱?我将来挣了钱会给你的。”
“先不说这个,让律师想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吧。”楚词在心里叹了口气——遇上这样的家庭,彭雪婷太可怜了。
开学第一个周末,她又去了趟古董铺。
古镇里人稍微多了些,但依旧算不得旺季,整条街懒懒散散的,像是上课打瞌睡的学生一样,漫不经心地接待着往来的客人。
古董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跟古镇的淡旺季无关。
另外楚词总觉得阿怜的心思也不怎么放在生意上,她更关注她自己的收藏。
比如这几次来,她都没见过一个客人,阿怜和小兰还是依旧各忙各的,完全没想过怎么提高一下营业水平。
“我就说你要来。”阿怜站在二楼高处,隔着层层迭迭的宫灯,望向进门的楚词。
楚词笑着放下手里的鲜花,小兰很熟稔地接过,然后找来水瓶去插。
假期结束那会儿楚词终于留了个古董店的电话——小兰的老年机号码,那老年机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还能玩贪吃蛇。
小兰也不爱摆弄手机,打电话才能联系上她,发短信基本不看。
阿怜很喜欢听她讲东讲西,从水果品质到西方哲学,她都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