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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消半个时辰功夫,此消息便如同清水滴进油锅里一般劈啪乱炸着在歆阳地界上传开。
范氏大东家范钧炳当是时就拎了一个来自苍州商会的小老头,领着一大帮人乌乌泱泱进了歆阳商会的大门,那架势诚然不是来找商会臧老头吃茶的。
没过几刻钟时间,聚在商会门外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就眼睁睁看见丰豫商号的马车紧赶慢赶跑来,丰豫大总事脚步发虚踉踉跄跄地被人扶着跑进了商会。
有人不免觉得丰豫大总事可怜,“丰豫大东家的心肠也着是够狠,都知道范氏豪横,如今人因为生意寻上门来了,容丰豫就只打发手下的大总事过来应付,也不知道她是不把范氏放在眼里,还是知道害怕了自己不敢露面。”
“兄台此言差矣,”旁边一人闻言后摇头摆手道:“依我看,容丰豫对苍州范氏既不是惧怕,也不是轻蔑,而是根本不在乎,你还不知道罢,大成商号的铺子今晨排门才开,一帮寻事的就排山倒海扑了上去嗐,你还听不明白吗?容丰豫这会儿正全力跟她亲叔父容大成斗法呢,没工夫搭理范氏!”
又有一人抄着手嘲笑道:“一帮人真是有钱日子过得舒坦了,自家人跟自家人整天斗个不停,也不知道图个甚,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么,他们斗一斗,遭殃的还是咱平头老百姓,看着吧,指不定下午时候市上就又会啥物什因着这神仙打架而价格飙升呢!走啦,回家囤货去喽!”
几个人一哄而散,雨棚下,抱着胳膊靠墙不语的人若有所思地抬手推了推戴在头上的帷帽,朝商会大门看了几眼后转身走进歆阳城那星罗棋布且纵横交错的小巷。
此人赫然是躲家中追寻躲了许久许久的易墨。
只是她那出尘的身影才消失在巷子的转角,一不知从哪里闪身而现的粗布短打之人就迈步追了上去。
无疑是朝歌林家派来盯着方绮梦的人,在“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一个疑似易墨的女子,在叮嘱同伴盯好方绮梦后,他当机立断尾随易墨进了那既窄且长的青石小巷。
歆阳的三月雨是晋国文人骚客笔下的常客,尤其配上青砖黛瓦白色高墙围出来的青石板小巷,更是显得这地方飘飘然有如画中美仙境。
烟雨朦胧中间或寻得那一片素色衣角在不远处一闪而过,空气中断断续续飘来谁家早开的丁香,追踪者忍不住分了一下神,竟也和某些见过七姑娘容貌的粗下人一般,肖想着若能将那般一个仙儿似的女子困在身下承欢,那当是做鬼也风流了。
想到这里,他吞下一口口水,眸光可见贪婪,追踪的脚步更加急切了几分
“唔——”电光火石的眨眼瞬间,方转过转角的追踪者突然眼前一黑,连个白眼都没来得及翻就失去了意识,用来表达诧异的“唔”字的音都没发完全。
温离楼扯着嘴角,颇为嫌弃地把那块捂过追踪者嘴巴的、浸过迷药药液的布扔给范成大,正着反着在自己的袍子上蹭了两把手,朝那个被自己手下麻溜拖走的倒霉蛋努嘴,吊儿郎当道:“过会儿我要是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你说你家人会不会叫我偿命?”
“偿命倒不至于,”易墨挑起帷帽前的素纱,拿着从追踪者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反覆细看,漫不经心道:“顶多叫你赔钱了事。”
“赔、赔钱?!!”
——成亲前把钱捐收容司、成亲后把钱上交媳妇,穷得浑身上下搜不出三个铜板来、路边吃几个肉包子还得叫旁人请客的温司正,在听了易墨的话后险没原地一蹦三尺高,攥着塞在腰兜里两个大子儿蹬蹬蹬往后倒退三步,一脸“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的惊恐,尾音发颤道:“你这样为难我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易墨忍几忍没忍住,常年清冷淡然的面容上——除了和那个叫方绮梦的女人在一块时她脸上表情除外——竟大剌剌地绽放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她道:“后悔当初在朝歌读书时与君仅仅是泛泛之交而未深交了,大人诚是个妙人。”
本是句难得的玩笑话,孰料竟把温大人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模样,伸出半根手指来哆哆嗦嗦指着易墨道:“诚然,我也没想到,朝歌城里誉满高门的林府七姑娘,竟然会这样欺负我这种老实人”
易墨:“”
教养极好的易小将军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方绮梦和温离楼叽叽喳喳拌嘴时那种有气没地儿撒的憋屈,以及不得不生生忍下恨不得一鞋底子拍死这家伙的衝动。
关键是你看着眼前这么个长胳膊长腿身高将近六尺三寸的人,小媳妇儿一般地在这儿跟你逗闷子,忍不住的人就特别容易对这种人心生好感易小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交过几个缺心眼朋友呢,只要他不缺德就好了,易小将军这样宽慰自己。
“哎哎?怎说走就走啦!”缺心眼不缺德的人三两步就追上步履匆忙的易墨,在旁边吊儿郎当道:“要是回去后我一不小心审问出了你们将军府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怎么办呐?你家人知道后会不会把我杀人灭口啊?哎兄弟,我怎么觉着这事儿有点危险呀哎易大人!等等我!!你不要走那么快嘛”
咱们温司正有一身叨逼叨的好本事,能把泰山崩于眼前都泰然自若的易小将军逼得不想跟“他”说话,奈何易墨一时又还得与这货色同行回缉安司,想了想便搬出了一个能让温离楼闭嘴的好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