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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新年的头一日,天光微亮,刚睡着没几个时辰的容苏明是被啃脸啃醒的。
睁开眼,床头灯光昏暗,如意已坐回半臂远的地方与她隔空对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了星子。
容苏明抬手抹一把脸上残留的如意的口水,伸手将小丫头拉倒自己跟前来,声音是才睡醒的沙哑:“这么早起来做什么?阿娘呢?”
“靓靓呀~=……”如意隻穿着棉衣棉袄,被拉过来后就调皮地把小脚丫往她阿大的嘴里塞。
容苏明干脆就咬她肉乎乎的小脚板,如意忙忙收脚,见容苏明咬空后她就再把脚伸过去,如此反覆着,小丫头反倒乐得咯咯直笑。
花春想一进来就看见如意坐在床里侧咯咯笑,如意见到阿娘进来,按着容苏明肚子就要爬起来向娘亲索抱抱。
刚扫雪进来的花春想径直走近来抱孩子,冰凉的手趁机在容苏明温热的脖子上抹了一把,起卧居里登时响起容家主的惨叫声。
“你也快些起来罢,泊舟等你点鞭炮呢。”在如意欢喜的拍手手声中,花春想把容苏明的衣物取过来扔到她身边,道:“迎神后还要包饺子,你快着点。”
然后她就三两下把如意打包抱走了,走了。
容苏明坐着醒盹儿,紧闭的双眼,淡然的神情,静默得像尊石刻。
不知过了多久,石刻倏然抬手按住后颈,放松且自然下垂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在,人也还是以前那个人,但冥冥之中似乎已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容苏明歪起想了想,一时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现了不同,她咂咂嘴,捡起手边的衣物开始往身上套。
晋人极重年节,甚至就连天牢里关押的择日处刑的死囚,在过年时还能被允许与家人团聚团聚,是以无论目下情形如何,几方人也都只是静观其变,一切都要等到日子出了正月,年结束了尾梢,各路神仙才会各显身手大展神通。
“容昭!容昭?……”院子里传来花春想的声音,带着某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白的感觉,让人听见就想扬起嘴角笑,“你快点起来啦,再不起来如意就要替你放鞭炮啦!还有还有,点旺火的时间要到啦!!”
点旺火!——这可是昨儿夜里睡觉之前刚答应花春想的事情!
容苏明蹬上棉靴,三两下就套好外袍,来不及得刷牙就先用隔夜茶代替,漱口和洗脸几乎同时完成,腰带还没系好人就蹬蹬蹬响应如意娘的召命去了。
得嘞,这下恐怕连隔壁邻居都晓得容家主大年初一就起晚了……
放鞭炮迎神,点旺火祈福,到家祠上供,吃饺子团聚,一系列应有的礼节过后,齿轮般昼夜不停运转的歆阳城,终于在漫天飘雪中开始了她散漫悠闲的年假。
“好冷好冷!”穗儿跺着脚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满满一盘子五香炒瓜子,耳朵和鼻子都冻得通红,“得亏厨房里的火没封上,不然刚解冻的肉非得再冻上不可。”
坐在桌前打麻将的人第一个向穗儿招手:“快来快来,先给我倒点瓜子。”
如意扒着桌沿站在阿大和阿娘中间,脚脚踮到最高也够不着那两排整整齐齐的麻将,隻好转移目标顺手抓了一把她阿大放在桌角的碎银。
“唔唔……”嘴上叼着地瓜干的人一手扔出一张六条,一手拉住如意想把碎银从丫头手里抠出来,毕竟照着如意啥都啃的坏习惯,她很有可能直接把碎银丢嘴里尝尝味。
“碰。”下家的花春想伸手捏走那张六条,顺手打出张二饼,忙不迭过来帮容苏明抠如意手里的碎银。
青荷出牌谨慎,正好给了这边两口子和女儿抢碎银的时间。
如意两隻小手抱着那仅有一两的小小碎银,死死地扣在自己胸口,在和容苏明角力的过程中额角的青筋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而且牙关紧咬,就是不给,嘴巴里发出拉臭臭时用力的声音:“嗯——”
花春想转变策略,喊泊舟递过来个大橘子,哄如意道:“如意想吃橘子么?和阿娘换一换好不好?”
如意像隻护食儿的小奶猫,撅着嘴拖长声音:“嗯——”
她其实是用“嗯”在表达拒绝的意思罢,容苏明笑得无奈,忍不住赏了小丫头一个嘎嘣脆的毛栗子,然后,正在不屈不挠地和阿娘进行抗争的如意懵圈了。
“大大?”如意两手仍旧抱着碎银拢在身前,懵圈的表情实在是呆萌无比,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你时,心都要化了。
“容二该你摸牌了,快点快点。”来和花春想拜年却被不良友人容苏明扣下打麻将凑桌角的方绮梦磕着瓜子随意扔出一张东风,抖着腿催促容苏明。
“嗯。”容苏明又揉一把如意软如绸缎的头髮,收回注意力专心去摸牌,一隻手却依旧包着如意的两隻手,怕不留神被小丫头吃了碎银。
如意反而被这样的容苏明转移了注意力,小手一松,碎银当啷被扔在地上,她抓着容苏明一根手指,翘起腿就开始往她阿大腿上爬。
容苏明余光瞥见碎银被扔在了地上,她出牌的同时就顺手将如意搂到腿上坐好,把小丫头圈在身前让她玩。
打麻将的桌子是麻将桌,桌边有一圈凸起的阻挡,为的就是防止麻将或者骰子掉落,容苏明习惯把碰三张的牌整整齐齐码到桌沿,紧靠阻挡而放,此刻就便宜了专门捣乱的小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