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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春想又翻了两页帐簿,忽然间觉得屋里安静得有几分诡异,她抬头寻过来,只见如意一手搂着荷包,一手还捏着颗未剥开糖纸的糖,身边扔满了沾着口水的糖。
荷包里本来装了大半袋子牛奶花糖,都是容苏明今日一早在等官差的间隙里刚包好的。
无需多言,花春想仿佛已经看见了容苏明拎着如意揍屁股的场景。
“闺女呐,”她赶紧过去把荷包夺走,拿来湿巾子给小丫头擦黏糊糊的手和嘴,“你这两天是皮痒痒罢,先是掀了我的梳妆台,今儿就又来祸祸你阿大的糖……别用这种单纯无辜的眼神看我,你老子娘这回也无能为力了,你等着挨揍罢,容镜。”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花春想正抱着十二生肖的布偶教如意学认动物,乖乖坐在烧着火铺的地板上却明显心不在焉的如意突然扔下手中的小橘子,站都来不及站她就蹬蹬蹬爬过去钻到卧榻地下躲了起来。
只剩下那个半大的小橘子孤零零地在地上滚着。
花春想愣怔须臾,随后才听见屋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诚然是容苏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如意: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85幸而未迟
许多事情其实都是不能细想亦不可深究的,花春想看着这个节骨眼儿上待在家里抱孩子的容苏明,脑子里蓦地想起了自己十来岁时候的授业夫子。
记得那是位歆阳城里颇有盛名的女夫子,才名远扬,且当时不过四十左右年纪,却极其罕见地和许多花甲之上的男夫子一般头顶无发——女夫子原本四季用戴着帽子,学生调皮,某次恶作剧揪掉了女夫子的帽子,然后一屋子捣蛋鬼个个傻了眼。
回家后花春想拉着爹爹说女夫子秃头的事情,爱美的她好怕自己将来也会成那个样子,但爹爹揉揉她的头,慈爱地告诉她——只有用得着脑子的人才有可能会秃头,我们家小香椿定然不会……
想到这里,花春想深深为容苏明的发顶担忧了一把,她盯着面前这碗穗儿牌香浓黑芝麻糊,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每天那么忙,脑子累不累?——啊我是说每天有那么多事需要你处理,你脑子累不累?”
容苏明在经历了花糖被女儿咬一口扔一个的大起大落后,目下正盘腿坐在地上给如意剥橘子,闻言她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边掰下一瓣甘甜多汁的橘牙给如意,果断摇头拒绝道:“我不吃你的专属黑芝麻糊,不吃。”
花春想:“……”
“不吃算了,怕你秃头你还不领情,我阿娘说过,像你们这种脑子好用的人最是容易掉头髮了。”花春想搅搅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勉强一杓杓地往自己嘴里送。
想哄骗容苏明帮自己解决掉今日份的黑芝麻糊却又一次无疾而终后,容夫人顿时觉得嘴里淡得没了任何味道。
“良良?”恰听见如意奶甜奶甜地喊自己,寻声看过去,小丫头竟然拿着一瓣橘肉衝她晃悠过来,乖巧地将橘肉放到她手心里,“次次。”
“还是我们如意好,小棉袄都已经知道心疼娘亲了呢……”花春想被主动送来零食的女儿暖化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在胸腔里扑腾来扑腾去,还顺道戳了那个叫做容苏明的小人儿好几根“冷血无情”的银针。
“咳,咳咳……”不知道自己被扎针的容苏明刻意清清嗓子,不仅没有表现出花春想期待中的那个叫做“难为情”的情绪,而且还光明正大转移了话题:“不是说今儿要去你阿娘那里么,准备何时出门?”
因要调养身体而被叶轻娇叶寒烟大夫叮嘱必须吃一日一碗黑芝麻糊——加了花生仁核桃仁等佐料且不得加糖——的花春想依旧贼心不死,正拿着杓子试图让小豆丁如意帮她来分担点,而且还摆出了一脸“如意乖如意宝如意娘亲最爱你”的殷切表情。
她道:“待会儿就去啊,昨儿夜里不是刚说过么,你这就忘啦?!看,我就说你得补脑子罢,以形补形不是大夫们瞎说的,我这黑芝麻糊里可是有很多核桃仁的哎?——你要上哪儿?”
容苏明擦了手,起身走到衣屏前穿棉外袍,道:“险些忘了早就跟人约了今日要谈事,就在福泰街的项楼里,完事后我去你阿娘那里找你,记得等我一起用午食啊。”
福泰街……花春想顿了顿。
但凡是和容苏明做生意有关的事情,她这位容夫人从来就都不会多过问半个字,甚至在这方面她做到了和容苏明之间保持泾渭分明。
于是乎她虽心中有疑,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去之后多注意些财物就是。”
“嗯,行。”
就像越是名中带“富”“贵”等字眼的人大多都越是贫穷一样,福泰街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福宁康泰。
它坐落于城东城南交汇处,贫富交错,昼夜喧嚣,混杂着三教九流,非一句简单的鱼龙混杂能形容,甚至缉安司每年都会因整治福泰街而和某些民间帮派发生肢体和刀械的衝突。
温离楼在整治民安问题上的作风多是刚硬不退让的。
在得知福泰街上一家勉强糊口的小门面竟然要缴纳三份保护费后——给公府纳税一份,其余两份则缴纳给当地的街头势力作为保护费——温大人亲自带人平了二十多个在福泰街上作威作福的帮帮派派,使得福泰街一度恢復到了很久以前公平交易公正买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