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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容苏明朝那边蹲在地上抠土的小妮子勾手,道:“一会儿回去时,要不要直接去找你如意妹妹玩?”
“这个……”寒烟用抠土的枯枝一下下戳着被冻得坚硬无比还积着冰花的地面,竟然有些犹豫。
容苏明“嗐!”了声,撺掇道:“不用理会温不周,她就会扳着张驴脸吓唬人,我打发人去医馆给你阿娘说声儿就成。”
“好呀!”二字却像卡在了寒烟嘴里一样,小妮子连嘴型都比了出来,却硬是不发出声音。
“不是罢?”容苏明半靠半坐在走廊围栏上,忍不住朝前倾斜身子,往寒烟这边看过来:“温离楼给你下咒啦?”
“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对自己孩子下手的地步——”
下一刻,身后骤然响起温离楼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下藏着无处发泄的满腔怒火,食指远远一点缩起脖子的寒烟,对容苏明道:“带你家去罢,先替我谢谢你媳妇的照顾,晚上散班后我去你那儿领人。”
话音落,不及容苏明开口答应或拒绝,黑着脸的温缉安大步流星朝外面走去。
走廊尽头,月亮门后,穿戴严实装备齐全的范成大与范成仲不知何时出现的,范成大手里捧着司正大人的横刀,显然是有事情需要温大人亲自去办。
“这头驴……”容苏明顿了顿,如是低喃,她拍了拍手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尘,招呼寒烟和泊舟一起走。
边走边道:“舟舟你没事儿也帮着点寒烟嘛,指点指点功课什么的,多少有点进步,不至于你温大人下次还被训得这么狼狈……”
“是寒烟不让我帮她的,”泊舟的声音还是未变声的细细甜甜,此刻却颇为委屈:“不信问寒烟。”
寒烟:“我就喜欢看姓温的挨骂。”
容苏明:“…………”
容泊舟:“…………”
对不起,打扰了。
呼啸的寒风里不知何时卷起了冰粒结成的雪点,打在人肌肤上却然是疼的。
寒烟和泊舟顶着书袋一路跑进次间,正站在花春想面前讨零食的如意热情地朝哥哥姐姐挥手,嘴里嘟噜出两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哥哥……”
寒烟扔下书袋跑过来抱如意,在小可爱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撅起嘴问:“如意为何隻叫哥哥?叫姐姐嘛,叫一个?”
如意的注意力还在花春想手里的蛋卷上,边用力推着她寒烟姐姐边敷衍道:“驾驾驾?!——靓靓次次,嗯嗯嗯,次次次……”
花春想把刚烤焙好的酥脆蛋卷连盘递给寒烟,“净了手和舟舟一起吃——”
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还在抓着她衣服的如意小丫头扭着胖胖的小身子追寒烟去了。
花春想:“……”
寒烟身后的小尾巴赫然被随后进来的容苏明截住,卡住小家伙的身子一把高高举起,“臭妞妞,做什么呢?”
如意手舞足蹈着:“大大大大,嗯嗯嗯,次次次次……”
“又要吃的?”容苏明抱着她走过来,将小家伙抵上墙壁,威胁道:“这回吃了蛋卷后要不要喝水?不喝水就不给吃啊。”
如意哪里听得懂,扑腾着两隻脚脚的同时还伸手向花春想抓啊抓的,似是在求助。
“你快别逗她了,”花春想倒杯热茶推到榻几另一边,问:“文谈会如何?”
容苏明悻悻作罢,胳膊下夹着女儿从屋子那边走过来,像摆弄玩具一样两腿夹着如意不让她乱跑,自己则吹吹热气嘶溜一口热茶,玩笑道:“你快先别问了,仔细寒烟一会儿跟你急。”
那边吃蛋卷的寒烟:“花姨姨随便问,莫被容大吓唬住,她正被学堂夫子夸得得意呢。”
“呃,当然,这都是托我们家舟舟的福,”容苏明这人,给根杆子就敢顺着爬,“舟舟呀,念完学堂还想继续读书的话,阿主送你去考碧林书院。”
寒烟:“……”
泊舟:“…………”
寒烟敢怒不敢言,毕竟被她弄坏的容苏明做的莲花船至今还没修复好。
花春想把苦苦挣扎的女儿从容苏明那里解救出来,又“哎”了容苏明一声,低低问道:“你向温大人打听了没?”
“打听了,”容苏明点头,道:“桂枝的母亲死前一直都是你二叔父那边的家奴,虽然桂枝她娘临终托孤,把桂枝托给薛妈妈照顾,但若深究起来,桂枝不是你的人,欲脱奴籍还得去找你二叔和二婶。”
花春想有些沮丧地抓抓耳垂,眉心紧蹙:“天下大同,同哪里去了?”
容苏明挑眉,指指花春想又指指自己,道:“同在做生意和唱戏不再被视为最下贱的行当,同在你我成亲有法可依,隔壁晁国改革多年,至今仍在争执男男女女那点事,一顶伦理纲常阴阳相生的帽子扣下来,不知死了多少人呢,咱们大晋朝廷对百姓挺好的。”
如意扭来扭去想要下地,花春想隻好把她放下,小家伙立马蹬蹬蹬头也不回地朝正在那边吃蛋卷的寒烟和泊舟跑去了。
“你下午不去上工了?”花春想看着盘腿坐上暖榻、俨然一副靠着歇会儿的容苏明,道:“绮梦姐他们能忙得过来么。”
“怎么不能,”容苏明捧着茶盏暖手,眼睛弯起,眼睫末梢微微上翘,看起来惬意极了,“她现在做事可有劲了,我干嘛要跟她抢活儿干,歇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