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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终于入睡的笛飞恍惚间看见有人推开卧室的门,柔声叫她:“笛飞,好几年了,你好狠的心,怎么一次也不来看姐姐?”
“姐姐,姐姐,是你吗?” 笛飞拚命睁眼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挣扎间,笛飞隐约感觉那人仿佛躺在了笛飞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听话,睡吧,阿姊在这里陪着你。”
恍惚间,笛飞又入梦了。早晨醒来,她闭着眼睛伸手向旁边摸过去,笑着叫:“阿姊。”
落手却是一片冰凉,笛飞猛地惊醒,在看向手边时,却是空空的床铺,空空的被单,笛飞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掏空了。
早晨,伤心的笛飞又鬼使神差地到了公园听人吹笛子,芦菁不在,她意外地看见一个人抱着琵琶在弹着,弹的正是当年红极一时的花好月圆。笛飞瞬间被吸引了,便走近了弹琵琶的女子。仔细端详,她背影居然有几分芝荔的身材。笛飞不由得在心中自嘲道:“姐姐,我怎得看见哪个穿旗袍的都觉得像你呢?我这般思念你,你知道不知道?”
之后的很多天,笛飞都去那里,可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弹琵琶的女子。索性自己哼唱起了《游园》的片段。
忽然,芦菁从她身后走过,轻声打招呼道:
“苏教授,早啊,早餐吃了没有?”
笛飞笑笑说吃过了。
“苏教授今天想听什么?我吹给您听。”
“你随便吹你想吹的,我坐坐就回去了。”笛飞淡淡地笑着。
“苏教授今天中午有事吗?没事的话去我家里吃饭好不好?我醉了点蟹,想必苏教授到了台湾也不常吃的到。”芦菁道。
笛飞自幼养尊处优,做饭的手艺自是极差,醉蟹更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听到此处,她不禁有些动心,便随她去了。
明月梅花一梦中
走进芦菁家中,笛飞看见她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十分整洁。只见芦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小包递给笛飞。笛飞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芦菁笑着说:“您打开看看啊?”
笛飞打开后,却是一个很精致的纸盒子,上面全是英文,笛飞一眼认出,这是价值不菲的派克墨水。她笑着问:“派克的墨水啊,这可是价值不菲,你买来自己用还是送人的?是让我帮你看看吗?这墨水很好的,你朋友若是收到的话,会喜欢的。”
芦菁笑着摇头道:“是送给您的,您喜欢就好。”
笛飞一惊,忙说道:“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过去在大陆倒是常用派克的墨水,现在日子不如从前了,很久没用过了。”提起大陆,笛飞不由得想起当年在重庆时,芝荔心疼自己工作辛苦,连墨水都及时想着帮自己灌,生怕自己多受一点累。
“我看您常常用那根金笔很珍惜的样子,好马配好鞍,也要有好墨水用才好。我前两天听她们说有些美国货到了,我看见这瓶墨水很精致的样子,想着您可能喜欢,我也不太懂这墨水好不好。”
“我很喜欢,这墨水很好,谢谢你芦菁。不过,以后别这么浪费了,如今不比当年在大陆时了,再说,学校有发墨水用的。”笛飞笑道。
芦菁却叹了口气道:“你那钢笔是芝荔姐姐送你的吧?”
笛飞没有说话,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
芦菁却没有看她,继续说道:“当初,妈妈让人教我们写毛笔字,芝荔姐姐学得最好,后来流行钢笔,给我们买钢笔时,妈妈便给芝荔买了最好的,可她却不爱用。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因为写毛笔字已经夺了魁,不想再在钢笔字上高我一头了。”
笛飞恍然大悟,她从前只知道芝荔善良、心软,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君子之风。
芦菁继续笑着说:“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跟自己很较劲,生性好强,学东西也快。但对别人却有一种温柔的善良。说起来,你们两个,倒是有些相像。”
笛飞疑惑地挑眉:“怎么像呢?”
“你对我好,也从来是默默的,不直接告诉我的,跟芝荔姐姐一样,温柔而善良。”芦菁笑道。
笛飞沉默了,她脑子里回响着刚到台湾的那年,她辗转找到韩中赫问自己家人的下落,韩中赫的原话:“你们家三姨奶奶看着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知道了太平轮的事后,也并没有刁难我。”
准备午饭时,芦菁在厨房忙碌着,一会儿就摆上了一桌子醉蟹、糟卤、酱鸭等浙江菜。笛飞笑笑说:“我们两个也吃不掉这么多啊。”
“没事,苏教授您多吃一点。”芦菁给她布菜。
两人又继续聊天,笛飞转头看向芦菁的床说:“你的床看起来不太舒服,我同事那边搬家,有张床不用了,你需要的话,我问问他,然后帮你找人运过来。”
“腰那个地方确实有点不舒服,”芦菁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不过,总统不是说咱们五年内就回去大陆了吗,算算日子也快了,我想着凑合一下吧,何必再折腾,这张破床到时候扔了也不心疼,你同事的床想必是好的,你还是送给旁边住的台湾本省人吧。”
笛飞失笑,摇了摇头道:“回去?他还挺会哄着他自己玩。”
芦菁大惊失色,那个年代,这种言论若是让特务听到,“共谍”的帽子是逃不掉了,更何况苏笛飞还是曾经被怀疑过身份、常年有保密局特务跟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