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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摇头道:“不用换,我很喜欢。姐姐用心良苦,确实没有陈茶的味道了,一点点梅花香,倒很是别致。我若连这也喝不出来,就真是太过不解风情了些,枉费了姐姐一番苦意呢。”
芝荔叹气道:“也不知你在英国,在天津,身边没人贴心伺候的时候是怎么过的呢?”
“所以我从英国回来瘦了啊,他们饮食太粗糙,除了偶尔吃一点法餐,其他还真是吃不惯。英式红茶,初喝好喝,可味道太浓了,喝几口便腻住了。”笛飞撒娇般地依偎在芝荔怀里。
芝荔宠溺地搂住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忽又想到了方才的饺子,便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这饺子地道不地道区别在哪里啊?”
“区别可大呢,外公家里过年时包饺子,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唱几出大戏呢,哪儿像咱们家里包饺子就像做小点心。”笛飞心情好了些,半躺在芝荔怀里笑道。
“哦?快说来我听听啊。”芝荔好奇地问。
“先是白菜,酸菜,韭菜各样菜备齐了,一屋子的人择菜洗菜。另一个屋子里头把宰好洗好的猪肉切碎。第三个屋里头,专有好几个和面的人,那面盆和小孩的洗澡盆一样大。都准备齐了之后啊,开始擀皮儿,包饺子,第一个饺子得是外公亲手包的,哦,对了,他要我叫姥爷,不许叫外公,哈哈。剩下的再每人象征性的包一个,然后才让下人接着包完。这顿除夕夜里的饺子,全家上下不管老爷太太、少爷小姐还是厨房烧火的丫头、开车的司机,都得吃,姥爷家里人口又多,那饺子煮之前,得放好几间屋子里呢。下饺子时,雾气昭昭的,白花花的饺子劈里啪啦下进去,那叫一个好看。”笛飞躺在芝荔怀里,兴奋地像个孩子一样,边比划边说着。
芝荔不由得欣慰地笑道:“那还真是壮观呢。”
“可不,跟咱们年前打年糕的气氛倒有几分相像,图的就是那个热闹劲。只是,妈妈不在了,外公他们也搬来重庆了,天气热,怕是也不能积酸菜了。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留学日本陆军大学,最喜欢吃寿司了,我小时候还在姥爷家吃过,可日本人占了东北之后,妈妈说姥爷便不再吃寿司了。”笛飞说着说着,语气渐渐低沉了。
芝荔轻轻把她揽在怀里。笛飞看着窗外残月弯弯,想起母亲把自己搂在怀里的情景,不由得面色一滞。芝荔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看得出她一点一滴的变化,眼神中是无限的心疼和不忍。
笛飞忽然从芝荔怀里抬头,晶莹地泪眼看着她道:“阿姊,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芝荔温柔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不嫌弃,阿姊就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阿姊。”笛飞依偎在芝荔怀里轻声啜泣着,不知是因为母亲还是芝荔一如既往对自己的轻贱。
泥爪今逢歧路外
这天,孔令伟驱车到了笛飞的办公室找她。
一男子跑来笛飞的座位说道:“苏小姐,二小姐找您,在阳台上,您去一下吧。”
笛飞一愣,她习惯了自己被叫做二小姐,不过转念一想,来人应该是孔令伟。她便小心地拧上芝荔送自己的钢笔,放进上衣口袋,起身出去了。身边同事看了一眼笛飞桌子上价值不菲的浪琴怀表,轻轻笑了一下,随口道:“苏小姐平时对这些东西甚是不放在心上,连这么贵的怀表都随手放,怎得对这根钢笔这样小心?”
笛飞一愣,轻笑了一下,随手拿起那块浪琴的怀表,走了出去。
只见一身长衫、男装打扮的孔令伟拿着雪茄站在阳台上,一阵阵青烟冒出。笛飞顿时心中升起一阵厌烦,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厌烦,恭敬地开口道:“孔二小姐,您找我?”
孔令伟回头,笑道:“苏小姐,驼峰航线要开通了,昆明那边需要一批英文翻译,但现在全是男士,担心若是夫人去视察或是美国总统夫人突然过去,缺少女士的翻译。你过去几年,帮帮忙吧。”
笛飞心中充满狐疑,驼峰航线这种级别的事,一般都是筛选国民党高层以及黄埔嫡系中深受信任的人物去工作,怎么会轮得到自己这种不算高层也不算亲信的人物呢?难道是受益于自己两个哥哥都参加抗日?或是常熙沪的关系?笛飞心中十分疑惑。更何况,自己在重庆还有一大家子人,还有需要照顾的芝荔,她并不想离开重庆到昆明去。
笛飞面露难色,孔二小姐见状,笑道:“去了昆明,薪水涨三倍,而且全部是金条兑现。”
笛飞轻轻笑了笑,自幼养尊处优的她,还并不在乎这点钱。
见笛飞还不为所动,孔令伟又开口道:“玉康绸缎庄和丰康钱庄都是苏家的买卖吧。”
笛飞顿时警惕起来,玉康绸缎庄是苏笛哲主管的生意,丰康钱庄是名义上自己主管,但实际上也是苏笛哲帮自己管的生意,最近都亏损严重,苏家准备壮士断腕,卖掉这两家,全力经营轮船公司和药铺的生意。
孔令伟见笛飞脸色有变,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没想到,苏家正跟扬子公司谈,打算出手,苏小姐给我个面子,去昆明,我也给苏小姐面子,跟我父亲说,给苏家让些利。”
笛飞心里很清楚孔家对这位二小姐的纵容,心里想:“谁知道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惜代价的把我弄昆明去干嘛?”但她旋即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了,刚见过芝荔,孔二小姐就要把我调走,怕不是对芝荔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