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
有两年的时间里,安德瓦对于儿子轰灯矢投注了大量的精力,不仅制定了最科学最有效的训练计划,每一刻都在看着那孩子咬牙坚持下去。到了六岁的时候,轰灯矢已经比同龄人更快的掌握了自己的个性。
他的个性是火焰,一种特殊的火焰,温度极高,杀伤力惊人,但同时有着一些继承母体的特点。这种温度极高的火焰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事故,到了要入学的时候,凉也松了口气,他尽快为灯矢办好了入学手续。
“明天就是入学仪式了,”凉也为灯矢准备着上学的衣服,便当,尽量柔和的看着冷漠又寡言的孩子:“到学校里要好好的和朋友相处啊。”
灯矢耳朵微微动了动,朋友……这对小朋友来说有着特别的魔力。
凉也很想鼓励他和班级里的小孩子好好相处,好好地玩闹,在他预料之中的最糟糕的局面,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灯矢对于父亲的憧憬慢慢冷却,磕磕碰碰的训练计划以牺牲孩子的崇拜为代价,对于父亲那种无论如何都要超越欧尔麦特的想法,灯矢更是无法理解。
在几次没有效果的阻止之后,凉也对此也无能为力。这期间安德瓦已经完全不再和他有任何深入的言语,两人为了孩子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是涉及到锻炼的事,安德瓦从来没有一次让凉也成功地阻拦他的做法。
“妈妈,不要再求那个人了。”
灯矢站在了门外,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里的寒冷。
凉也堆砌的微笑忽然碎裂了,他蹲了下来,按住了灯矢的肩膀。在所有谎言里,凉也一次也没有对这孩子说过“你父亲是为了你好”“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之类的话,用谎言来麻痹自己也许会让日子好过一点,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的说出这些话。
“对不起……”
凉也喃喃的声音让灯矢低下了头,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就像过去凉也安慰他的时候一样,灯矢笨拙的慢慢说:“不要这么说,妈妈已经很努力了。”
凉也苦笑起来。
入学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灯矢渐渐变得活泼开朗起来,除了安德瓦回来的那段时间,学校里的生活很有趣,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凉也隐瞒了安德瓦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灯矢回来的时候,还会带午饭的时候发的小饼干给妹妹。
轰冬美觉得小饼干不好吃,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委委屈屈的吃了。
她是根小小的墙头草,母亲和哥哥对于父亲都不喜欢,父亲也不那么常常看她,于是她也很快就避开父亲回来的时间。
凉也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孩子们做出的选择,他也没有想要去弥补的意思。
灯矢实在太敏锐了,他的孩子已经被这个家庭里不正常的寒冷影响,而这样的人生还要维持很多年。除了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后,除了加倍的去疼爱两个孩子,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过下去。
在入学鱼、汉堡肉、西蓝花,还有一份大的,用包袱皮包好了。
“妈妈,今天爸爸送我去学校!”
凉也微笑了一下,把便当递给了安德瓦:“路上小心。”
送灯矢到了学校不久,安德瓦回到了事务所。一整天他都没有出去,直到傍晚匆匆忙忙要离开的时候,织田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哪里有临时工作?”
“不,学校到点了。”安德瓦说:“我要回去了,其他事就麻烦你了。”
去学校的路上异常不顺利,因为堵车安德瓦频繁看着手表,一向在琐事缺乏耐心的他看着前面的茫茫车流进退不得,不过到了学校之后很快就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到了灯矢。
回到家里,凉也站在门口等待着,不去学校接孩子的他一样很担心,直到看见那两个人回来才松了口气。空缺了半年之后,安德瓦又开始日常训练,不久就到了晚饭时间,灯矢吃的比从前更多,心情也比之前更加开朗了。
凉也哄了夏雄一会儿,这个孩子是三个孩子里最好带的,晚上不会夜醒,睡饱了不吵不闹,吃东西也很乖,谁抱他都高高兴兴的笑,安德瓦接过来抱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夏雄不仅没觉得这个新姿势哪里不舒服,还笑着想去抓安德瓦的头发。
一旦觉醒了个性,安德瓦指定的计划也有了新的进展。一年之中,他对灯矢的能力越发有了信心,唯独一个问题绕不过去,那就是训练时的灼伤。要使用火焰就必须对自己的火焰有所抗性,但是随着训练提升能力,灯矢身上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灼伤。
凉也是最早发现这个问题的,他一度以为这是训练之中不可避免的一环,但是安德瓦随后找到了医生咨询,医生在他们面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灯矢的能力毫无疑问是火焰,但他的体质更倾向于凉也的冰的性质。
凉也立刻转过头去,生怕安德瓦说出什么话来,他提起来十二分的警惕,医生无奈的说还是请你们放弃吧,安德瓦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沉重颓丧。
但这却使凉也忽然安心下来。
他捂住了眼睛,站在走廊上,安德瓦去另一个区域拿了烧伤的药回来,不加怀疑的抱住了他,凉也放下手,低声说:“灯矢怎么办?”
安德瓦摇了摇头,道:“不能再勉强了,他撑不住的。”
凉也放下了手,眼睛通红,里面都是血丝。他看着安德瓦,不由问了下去:“那你呢,你的目标呢?你不是说他……”
“他是我儿子。”安德瓦嘶哑的说:“我知道什么对他好。”
在回去的路上,凉也靠在车窗上,安德瓦开车。他们一路上没说话,安德瓦不知道凉也是不是在考虑如何拒绝再生下一个儿子,这一年多的平静和安宁让他打心底里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状态,如果凉也提出来,安德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拒绝。
无论是冬美还是夏雄都没有那样的资质。
灯矢从学校里回来就和弟弟妹妹一起,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安德瓦特意去房间里看了看他,除了巨大的失落,那些斑驳的伤痕让他心脏烧起火焰,一阵阵灼烧的痛楚。他小心的拧开了从医院带回来的药膏,抹在灯矢手臂上的伤上,凉也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有很长的时间里,凉也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深深被孩子所需要,这种归属和维系存在于每一天醒来时,每一次当他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在孩子们玩耍和对他露出笑容之时。感情是异常脆弱的东西,一半由当事人的幻觉支撑,流动于其中的是情绪,支撑着外皮的是习惯和过去。
但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每一次意外和挫折都是崭新的,是从未遇到过,天塌地陷一样的惶恐和可怕。在安德瓦尽力委婉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灯矢,明确的告诉他以后不可以随意使用能力之后,灯矢露出了惊愕不已的表情。
“不——我不要!”
“为什么啊!为什么——”
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安德瓦好像呆住了一样,同样说不出话来的还有凉也,灯矢结结巴巴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意思,当一切结束之时,他才如梦初醒的蹲了下去握住儿子幼嫩的肩膀:“灯矢,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个性,也不是只有英雄一种活法的,去看看别的吧,去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
“我不要——”
如果说他不明白,一定是自欺欺人,被擅自定下了人生道路,付出了许多辛苦和疼痛,一转眼又被父母说着什么“以后不需要努力”这样那样的话,擅自决定了不能再走从前的道路。
年幼的孩子会觉得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抗拒远远超过了凉也可以安抚的范围,而且时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