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长公主来施援手
一旁少年沐饮冰叫这铁塔似的巨汉一喝,一个激灵之下当真走了出来。但却是不敢真的去绑殷如是,他的点穴功夫也不深,于是便踌躇原地不敢动作。
殷如是最讨厌的就是弱者,他当年接了密令,要消灭那私下纠结一班武人又不受朝廷招安的沐家庄,一时起意留了那个小儿一命。
但这小儿属实是没用,畏畏缩缩,既练不好乾剑,也练不好坤剑,对武学也无甚执着的兴趣,单单是喜欢去听一些道人弹琴吹曲。
殷如是自问也通音律,《广陵散》弹奏得那是可谓分批灿烂、戈矛纵横,只是叫父亲说他的琴音杀气过重,不达浩然于天地间的气度。然而他常想,《广陵散》本就是记载古代聂政刺杀韩相而起,没有杀气怎么能叫刺杀?琴曲虽非他所偏爱,倒也并未制止沐饮冰去学。
但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实在是轻蔑远大于师徒情义。
为他改名“饮冰”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取自焦灼担忧的意思,远比不上他的几名得意弟子。
殷如是斜睨了弟子惶恐的模样一眼,又向屠晚山道,“你喊这废物帮你也是无用,他在我的弟子当中功夫排在最末,怎么敢造次?”
屠晚山知他所言也不假,这少年看到师父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于是屠晚山为防殷如是突然挣脱,便扯住他那条完好的左臂一使劲,“咔嗒”一声将他肩膀关节卸了下来。
殷如是闷哼一声,巨大的疼痛令他头脑几乎一片空白。
而屠晚山确保他无法动手后便点了他腰里穴道,再将人一把按倒拿绳索绑了。
殷如是从少年时与师弟拆招就从未输过,哪次不是他把那个蠢货打倒在地青一块紫一块?
他几乎从未叫人打伤过,更别提关节叫屠晚山卸下来这等痛楚,实在是前所未有。
他咬紧牙关才不至惨叫出声,疼痛使得他血红的眼里泪水都要流出来。
他自那晚右手叫姓江的蠢货所伤已是痛极,向朝廷告假后在不仁宫修养已有月余。
终日便是苦闷,实在是怒极的时候他就出去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然后用血掌杀人,杀他看不顺眼或者看他不顺眼的人。
甚至哪怕有时就是不会武功的人嘲笑几句他的面貌,他就痛下杀手。
然而却不解恨,并且越想越恨。
他知道自己的手好不了了,那落在自己手上的招数本就是他创作来对付凉薄的父亲的。
结果却大意反噬到自己身上。早知如此就不该留姓江的蠢物活命。
他殷如是握不了剑,日月神剑便成武林绝响了。
还是要由那个蠢物来当日月神剑么?
想到此处殷如是更觉不甘心,此时他死命咬牙忍着痛楚,却看到沐饮冰在一旁难免露出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他不由更是愤怒。
他侧过脸向这徒儿恨声道,“你欢喜什么?你杀不了我,假他人之手对付我,真是废物。”
沐饮冰原本就想将殷如是除之而后快,他毕竟少年心性,见这妖魔落到这番田地还要斥骂,愈加悲愤。
他眼睛落在地上那柄原本属于沐家的血狂剑,于是来不及多想,一把就将剑抽了出来,用力要向殷如是背上刺去。
哪知“砰”地一声,这剑却叫屠晚山那斧头砸了出去,鲜红的利刃牢牢地扎进了一旁高大的柜子里去。
“你做什么!?”沐饮冰原以为这条大汉也是与殷如是过节,寻仇来的;怎知他却又出手回护这个恶魔,不由厉声道,“他杀了那么多人,恶贯满盈,早该死了!你却做什么帮他!?”
屠晚山将殷如是绑好,木着脸道,“他还不能死,他要替我寻人,至于他杀了谁与我无关。”
“你——”沐饮冰本以为他是侠客,没想到全然想错了,一时也想不出来说辞,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密集也轻微的脚步声。
以沐饮冰的功力当然是听不到,屠晚山则不同,他令少年藏到殷如是那把椅子后头躲好。
随即他一把就将殷如是扯住,踢开窗户,从来路原路窜了出去。
哪知道他刚一翻身出去,外头也已经被七、八个道人打扮,但却端着弓弩的人给围住了,但见他们动作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此间修行的道士,而是长公主手下的侍卫。
这时走来一名妇人,她应该已是年过半百,但容貌看起来仍然颇年轻,似乎只有四十来岁模样。头戴高冠,鬓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段也很轻盈并未发福。她穿着一身银灰色道袍,没有什么奢华的装点,手里托着一柄拂尘,和道源仙都的其他修士看来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但屠晚山知道她就是当今天子的姐姐,长公主赵希夷,世人多称其道号为常晏真人。
他心知自己纵是武功再高还有冰蚕甲护体,被这些人抬着弩箭一起围攻也讨不得便宜,好在他手里还有个人质,便将殷如是推在身前,朗声道,“真人若是不怕你这宝贝孩儿也同我一道刺成马蜂窝,那就尽管动手。”
常晏真人哪是等闲之辈,见义子被擒为质她也一点不慌张,只是寻思帮助殷如是脱身之法。她虽认不得这大汉是谁,但他独闯不仁宫,还捉住了武功绝顶的殷如是,也足可以晓得他功力的不凡。
于是她想先安抚下此人,就说道,“我儿常意气用事,得罪的人不少,你若有什么冤屈不满尽可以说出来,贫道凡是力所能及的,必定补偿。”
屠晚山寻思殷如是做派忽然觉得常晏言辞可笑,道,“他用血手和血剑无端端杀的人都不少,真人却轻描淡写‘意气用事’就带过去,胸襟可真是开阔——只不过么,我也无心为别人复仇,只是寻人来的。”
常晏真人叫他一阵抢白嘲讽,固然心里是有气的,强忍了住,道,“壮士寻何人呢?”
屠晚山道,“真人也认得她,便是十多年前皇城司派来保护过您的‘精卫’。”
常晏真人微微眯起两眼,殷如是当初与那女娃儿及她的未婚丈夫有所纠葛的事她也心知肚明,为了息事宁人他们母子早就定下一套说辞,当下就道,“鹰卫中间出了事故,黄姑娘便赶回了京城。之后半年,她又来过一次,匆匆见了阿如一面就走了。至于她再去了哪里,我们都不得而知。”
屠晚山琢磨她的话语,真真假假,与殷如是同出一辙,显然是排演好的。这不仁宫号称是不仁,不偏爱,但坊间传闻长公主所生孩子接二连三早夭,因此才出家。后来与少年殷如是一见如故,对这个义子当真视如己出,偏爱到了极点。
因此他也就越发不相信他们二人。
而殷如是这般狼狈模样落在长公主眼里,自觉惭愧,恨声道,“嬢嬢不必与他废话!他不敢动我,尽管将他围住。”
屠晚山有意扯了一下他脱落的左臂关节,立刻激得不耐痛楚的殷如是冷汗涔涔。他见此满意,于是乐道,“我不敢动你?我大可以砍你几根手指,割你一片耳朵,也不致于就弄死了你。”
殷如是此时怀疑他当真会这么做,不由惊呼,“你敢——!?”
屠晚山又将一脸大胡子贴上他的脸侧,笑说,“我有何不敢?”
说着他举起斧子,但却不是照着殷如是的手指头,而是从他的袖中忽地飞出一件物事,直向常晏居士飞去。
“不好!”“保护嬢嬢!”那一众侍卫惊呼,赶紧都围住了长公主。
而屠晚山趁此机会就将殷如是往肩上一扛,脚下生风,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抱着一个大活人行动也迅捷如风。
等到侍卫们再追过去,却见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