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1 夜半三更见鬼
句,视线瞟过月亮的位置,飞快地在脑中盘计算太阳升起的时间。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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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想要我帮忙?”流利、完整、语调正确,每一个读音都是从广陵王方才句子里拆解模仿得来的。
冰凉的手指徐缓地顺着手腕的线条移动,艳鬼又把手指搭上了广陵王的手,修长的小指一勾,在掌心纹路里蹭了蹭。
手相。知道手相和真名,便可以推算出一个人活在此世的行径,加上八字,甚至可以推出前世的运命。这东西想知道她掌心的手相,下一步又会是什么?广陵王从艳鬼手中抽回了手。
广陵王道:“先生可不可以送我出去……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人住,而且……我感觉这里阴森森地,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来就,现在腿有点软了走不动……”
“送你出去。”又模仿了一遍腔调,他笑道,“这、是有件事想要我帮忙?”
她见过许多艳鬼,都喜欢以暧昧言语去碰触男女之情微妙的边界,从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什么都学的别人的话语,然而每一句话都弯折成独有的暗香。
“是,我想回家了……”挤出一两滴泪,蹲下身子,广陵王硬是模仿了哭腔,“等我回去了,我就找办法赔偿你……先生,你能不能送我出去,我会想办法把钱赔给你的……”
想回家了。四个字无声地在他唇间滚动,逐字逐句地。他望向徘徊于一楼的灯笼红影,扫过被广陵王抹去灰尘的壁画,随后,艳鬼推出一个更诡异的笑意,伸出手,他温柔地牵住了广陵王:“送你、回家。”
“谢谢你,先生。”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被握在艳鬼的手心,挂在腕子上的笼子一垂一打地敲着彼此的身体。
笼子里的头颅抖了抖,在暗中被枝条按捺了。偏开一点视线,只在余光里锁住艳鬼的身影,飘飞画卷中翻着这鬼艳丽的容貌,鬼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上下浮动地,还在打量。
走到衔接二楼与一楼的楼梯口,二层里朦胧清淡的银光从袍角滚落,两个身影没入纯粹的黑暗。
被牵住手,广陵王随着艳鬼下了楼。紫黑漆拐戳在砖石楼梯上,他走得是比常人要用力些的,走起来跛态有些显眼,然而停下来时直凛凛地不肯弯曲脊背,人是挺拔的,全然没有瘸子的体态。
走在艳鬼身侧偏后些的位置,借着黑暗,广陵王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艳鬼身上敲敲打打。漫漫昏黑的楼道间,她状似天真烂漫地开了口:“先生的腿是怎么了?您这样走路疼吗?”
她的视线不会被黑暗遮挡,她见到艳鬼无声地挑起一点嘴角,阴冷的笑像钢印压进暗幕,笑意里燃烧着愤怒的痛苦。
没有回答把诩关在这里,只是为了讲这些蠢话——无聊的东西。”贾诩冷笑道。
“如果你只是想折辱囚犯,做这种没意思的事。”他的眼神敲打着广陵王手上的膏药,“我警告你广陵王,再敢动一次手,我就把你烧成炭灰,连头发丝都不留下,骨灰全喂给外面的小鬼……我倒要看看,驱鬼道士被小鬼分食的时候跟常人有什么两样。”
嘴唇一开一合,一条命就在他口中死去了。这样凶狠的鬼,在幻境里一个人都不杀。
从鼻腔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广陵王的眼神掠过深紫滚金曲裾袍:“你开口闭口都是杀人,真不敢想有多少人在你手里去世了。看样子地府冥币多,衣服随便换,烧几个人换几件衣服。”
曲裾袍被火燎毁了些许,连着白色里衣一角都露在外。没等贾诩回嘴,广陵王慢悠悠地扒出一个笑:“先生大可以试一下戴着镣铐动用灵力。看看到底是你先被小鬼分食,还是我先被你烧死。没意义的狠话就不必说了,先生。我们谈点更实际的。”
“绣衣楼不只有你见到的那些人,也有像你这样的鬼。但是鬼入职,尤其是厉鬼入职,是有条件的。譬如说,情形很恶劣的鬼要想不被杀伐,那就得签下契约。承认自己的罪行,协助我们找到被吃掉的人的灵魂,余生都不得杀生。如果签订契约后杀害无辜生灵,就会被杀伐。”
“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简单解释下。”广陵王善解人意道,“意思就是……”
“不必了。”艳鬼打断话,磨出恶毒的笑,“情形恶劣的鬼……殿下,如果你认为我杀了三个人,想要让我承认,你就得先找到我杀了一个人的证据。不是吗?广陵王殿下……你、有、证、据、吗?”
从他醒来到这次交谈,不过才十八天时间。不仅熟识了人的语言,竟然还能抓住话语间的漏洞。广陵王笑得越发灿烂:“先生真是聪慧。不巧了,我还真有。人证上,食火鬼说你吞噬了一个人,物证上,我在你壁画里取得了几缕人的生气。”
语速是缓的,字词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头顶樊笼也是一丝一缕扯开的。阴影最能遮蔽神态,广陵王偏要扯开晦暗的帷幕,叫台上角色的表情呈现得彻彻底底。
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润磨着,是要把人挤出汁水的力度。她贪婪地攫取着艳鬼的神情。
贾诩神色紧绷,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语还是头顶躲不开的天光。三株树的珠叶敲出铮铮玉音,是鬼的手指轻颤了。他被这声响猛然唤回了神,旋即笑了,癫狂的笑。
“有件事你误会了,广陵王。你说的,都是你们人类的标准啊。我们鬼是没有这些标准的。”镣铐被鬼抬了起来,沉重的珠叶让他手腕颤抖。手放到手上,广陵王的手,头挨到肩膀,广陵王的肩,千钧重量压了广陵王满身。
“弱小的人被鬼吃掉是天经地义,只有愚蠢的人类才想跟鬼讨个公道。我们鬼只遵守……”
“弱肉强食。”四个字微风似的吹进耳里。广陵王回望过去,鬼笑微微地露出獠牙。森冷的,寒气逼人的呼吸吻上她脖颈。
他不玩了,掀了棋盘要回到鬼的领域。
真是有意思。幻境里不杀人的鬼,醒来后被她摸了把脸就惊愕的鬼,现在居然说自己遵守弱肉强食的规则。谈起壁画中的秘密就要掀棋盘,他的身份是自己想找的那一个,还是……壁画里那缕生气的主人才是她想找的那一个。
“油盐不进啊,贾诩。我跟你谈人类的规则可是对你好。”广陵王摇了摇头,“按照鬼的规则,是我赢了你,那我对你做什么事都是你该承受的。”
对鬼来说如千斤重负的三株树手铐被她轻而易举地移开了。底下坐着的枝杈蜷曲,厚厚一层褥子撤离——樊笼拆了,艳鬼措不及防地跌在地面。广陵王笑微微地欺身压下,轻言细语:“先生,你的庭院里那点活气是谁的活气,你杀了什么人。”
鬼的脖颈处裹了层纱布,是广陵王扎的。层层密密的纱布隔绝了彼此温度,她好整以暇地将手指伸进纱布间,若有若无地,指尖扫过刚愈合的伤口。人的体温浸润鬼的伤口,暧昧的威胁。
“哈哈……哈哈哈!”扭出一个嗤笑,贾诩挨近广陵王,“殿下,动私刑啊。你只要说……这个鬼不堪受辱,自缢了,又有谁会怀疑……”
鬼的话语咬住了她的耳朵,啮得人耳朵疼,是带了细小牙齿的恶毒:“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甚至连鬼都没有……来吧,广陵王……动手吧。”
身下人含着惊心动魄的笑意,眼神勾了丝,领着她往暴虐路途走。疯子,宁可被杀都不愿意说实话。广陵王眼色沉了沉,神色越发坚硬,凝了冰的冷。
两方博弈,均不动声色。蠕蠕天光攀爬满院,金芒四溅,鬼的面色在天光下依旧癫狂,人的神态高深莫测。
忽然间,面上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