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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他问:“公子可要现在回客栈?属下派人护送。”
“不必,去镇里借宿便可。”
宁珲点头,随后带着人去忙了,留下两个官兵。
官兵挨家挨户敲锣喊人,没过多久,在村口聚集了许多村民。众人听说官府来发粮,纷纷下跪痛哭感谢。
沈栀栀见这一幕心里酸楚,她站在米袋旁,逐一给村民发粮。
如此,一直忙到夜色擦黑,才匆匆用了些干粮当晚饭,随裴沅祯回小镇。
许是累了一整天,她很疲惫,一上车就睡着了。
裴沅祯也怠倦,坐在一旁阖眼歇息,心里却还在想荷县的事。
月色朦胧,乡村的小道并不平坦,马车晃晃悠悠。
不知过了多久,裴沅祯觉得腿上突然一沉。
他睁开眼,就看见个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他大腿上。
沈栀栀歪着头,睡得实沉。随着车身摇晃,她的头也轻轻摇晃。
裴沅祯半边身子僵硬——
“沈栀栀?”他轻唤。
沈栀栀没醒。
“沈栀栀?”他又唤了声。
这回沈栀栀有了点动静,却是嘟哝了句:“别吵!”
“”
他僵硬了许久,无奈之下抬手虚虚地扶住沈栀栀肩膀,怕她这么晃着晃着栽下去。
如此一来,他却是彻底睡不着了,连之前的事也难以再静心思考。
他呼出口气,缓缓靠向车壁。
车外,车轮吱呀吱呀转动,马蹄阵阵。而车内,十分安静,安静得连沈栀栀的呼吸他都能听得清晰。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轻盈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钻进了他的身体,烫在皮肤上。
微痒!
渐渐地,那股痒意从大腿扩散,仿佛串流到了全身。
裴沅祯还从未有过这般煎熬,几乎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阵奇异的酥麻。
他闭上眼睛,努力默诵经文,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如此,才能稍稍舒坦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来。
沈栀栀触不及防,“咚”地滚到地上。
她睁开眼,茫然而疑惑地望向裴沅祯。见他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且神色错愕。
顿时不满:“公子为何推奴婢?撞得奴婢骨头疼呢。”
“?”
“”
沈栀栀说完话, 侍卫在外头禀报:“公子,孟大人派人来求见。”
裴沅祯拉开车门:“这么晚了,孟钦德有何事?”
那人翻身下马, 行了一礼:“公子, 今晚孟大人带人去查看水坝,发现水坝决堤有可疑之处,特地派属下来请公子。”
裴沅祯眯了眯眼, 吩咐车夫:“掉头回去。”
“是。”
一行人又匆忙赶往榆水村附近的堤坝,到地方时已经是亥时。
沈栀栀下车不住打哈欠, 裴沅祯转头瞥了她一眼, 没说话。
另一头,孟钦德见到他们,立即走过来。
“公子,”他说:“下官傍晚带人来查看水坝, 起初还看不出什么,后来派人下水搜寻了番,发现许多可疑之处。”
裴沅祯走上断裂的堤坝,目光望向粼粼河面。
“什么可疑之处?”他问。
“公子请看这边。”孟钦德指着断裂的地方, 说:“若是河坝经久未修而损坏,这裂痕必定留下岁月的痕迹。可公子仔细看,裂痕干干净净并无污垢, 像是被人强行分开。”
“还有这个。”孟钦德捡起旁边碎裂的小石:“若是水流汹涌而衝断, 不可能有这么多碎石。”
裴沅祯凝眉:“你怀疑有人故意毁堤?”
“不是怀疑, 而是确定。”孟钦德道:“才不久下官派人下水查看, 公子猜下官发现了什么?”
他挥手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当看清那些东西是战场上作战的火药时, 裴沅祯瞳孔猛地一震。
“公子,火药乃军营机密, 民间又岂会轻易获得?”孟钦德面容凝重:“想必军中有人勾结岱梁,故意炸毁堤坝泄洪。”
说完,他后退行了一礼:“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决策。”
裴沅祯负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玉扳指。风声猎猎,他整个人融进朦胧夜色中,浑身散发着寒气。
沈栀栀站在堤坝下等待。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清楚,裴沅祯此刻必定怒不可遏。
孟钦德也沉默不敢再言,实际上他心底有许多猜测。
整个荷县、乃至岱梁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可为何有人不顾数万苍生也要冒险作恶?
原因无非还是在去年颁布的“改田种桑”政令上。朝廷要改田种桑,可百姓手上早无农田,岱梁大多百姓已沦为佃农。若是改了,岂不就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动利益恐怕还不算,从田地兼并中查出岱梁的腐败才是那些人真正惧怕的原因。
是以,全力阻止政令是其一。
另外就是
孟钦德觑了觑裴沅祯的背影。
这么个年纪轻轻的人便位居内阁首辅,权势滔天,众人既畏惧他的权势又嫉妒他的权势。
朝堂波云诡谲,想把他拉下马的人定然不少,那么从岱梁做文章便是最好的契机。
空气沉默良久,裴沅祯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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