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花亭
裕骧心神稍定,对惊惶无措的众宫人道:“吾与二弟进宫护驾,余者都在外等候。”又吩咐东宫从人道:“去禀报皇后娘娘,就说儿臣稍后就来与母后请安,父皇转眼就好,请她老人家勿要忧心。”众宫人领命。
兄弟俩便即步入寝殿。只见枕流将宗允泓移到龙床上,玉露瓶中吐出白光,照得龙床一片发亮。
宗裕骐低声道:“大哥,我们不要打断他行功。”裕骧点了点头。兄弟俩就站在门口等候。
裕骧见父皇有了救星,心头大宽,这才有了闲心与二弟谈话,问道:“二弟,这位上仙为何穿凶服?”
宗裕骐说道:“是为东山主佑巽天尊服丧来。”
裕骧点点头,说道:“他们仙家也讲究这个。”又低声问起宗裕骐一路经历。
宗裕骐一边匆匆讲起在外见闻,一边频频伸头张望父皇情状。
枕流那玉露瓶每每立时见效,这会儿他施法半晌,父皇仍然沉沉躺在床上,并无好转迹象。宗裕骐喃喃道:“该不会不管用?”又向裕骧问道:“父皇一向硬朗,怎会无故发病?就没一点征兆?”
裕骧想了想,说道:“父皇最爱的那匹御马,今早不知何故口喷恶气,他老人家恰好从马前走过,被恶气扑了个正着,而后很快就病倒了。不知是不是被那御马过了病气。”
宗裕骐一惊,说道:“难道又是左道之术?不然这么久都治不好?”
裕骧劝道:“二弟勿要胡思乱想,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哎呦!”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反手扶住门框,似乎是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宗裕骐吓了一跳,忙道:“我的哥哥,你是不是操劳太过了?”伸手揽住裕骧的胳膊,惊道:“你的手为何这么烫!”
裕骧呼呼喘着粗气,惊惧得面无人色,说道:“不好了,父皇发病之前,也是这般无故发热……我现下头目昏昏然,我、我也不好了……”接着两眼翻白,砰咚一声,倒撞在地。
此刻,宫门外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似是宫人之间突然骚动。宗裕骐已顾不得出去察看,赶忙抱起裕骧,急切喊道:“枕流,我大哥也染上恶疾了。”
只见白光大盛,枕流回头森然道:“不是恶疾,是邪咒。你把他搬过来。”
宗裕骐手臂一挺就抱起了裕骧,飞奔到父皇的龙床之畔,轻轻把兄长与父皇并排放在白光之中。瞬息之间,裕骧口角也留下清液,双眸半阖,烧得满面通红。
枕流翻起了宗允泓的眼皮,说道:“你看。”
宗裕骐一看,父皇两眼翻白,白眼球却是血血红,犹如火烧。枕流再翻开裕骧的眼皮,他的眼球一样在慢慢变红。
枕流说道:“你父兄并非感染病气或误服毒药,而是中了邪咒。我这玉露瓶是不对症了。”白光敛去,翻手收起了玉露瓶。
宗裕骐怒不可遏,说道:“这必是天火魔会干的好事!”飞速说了御马恶气之事,又道:“我父皇身畔保卫何等严密,但对坐骑下手就容易多了。韩宛铮擒住班遥仙子之后,也曾戕害了梅花鹿来袭击班老仙师。这原是天火魔会的拿手好戏。”
枕流长眉紧蹙,颔首道:“那匹御马的一口恶气,就是火?引了。”
宗裕骐忙道:“火?引是什么邪法?”
枕流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乃天火魔会独门恶法‘火?绝命咒’。
“四百年前,乌云子座下一个弟子炼制了此邪咒。下咒者先得把火?引送入苦主体内,这苦主也就变成了引子,呼吸之间又把火?引传给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难逃恶咒,或早或晚都会发作。除非功法高强者才能幸免。
“火?引种下之后,下咒者须得隐藏在邻近之处,昼夜不停做法七日,期限一到,苦主满门皆亡,一个活口不留。
“这‘火?绝命咒’太过狠毒,七天过后,下咒者自己必遭反噬毙命,连护法人众都会身死魂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修为高强者又无用处,所以,天火魔会从没启用过这‘火?绝命咒’。
“我所知情况,也是当年正道探子埋伏在天火魔会之中,无意间得知的。”
宗裕骐双膝一软,跪在龙床之前,心中一片冰凉:“原来老将军托梦是应验在此。”悲愤绝望道:“我父皇前后有多少从人跟随,这些人也全都染上了恶咒?天火魔会是要以我父皇为引,把我金乌朝整个皇宫、整座皇都、乃至于天下百姓,全都染上‘火?绝命咒’?!”
枕流说道:“我想,这恶咒七天之间要传遍全国,倒不至于。但你父皇今早从城外回到城内,一路经过通衢大道,人烟稠密,整座皇城是危在旦夕了。”
宗裕骐万分痛急焦忧,追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枕流背着双手踱了几步,沉吟道:“火?绝命咒只有一个破绽,那就是七天之内,下咒者与苦主不能相距太远。乌云子他们一定就藏在皇城。倘或我们能揪出下咒者,打断施法,那么‘火?绝命咒’就不起效了。”
宗裕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说道:“我们摧毁了北溟魔道总坛,乌云子已是走投无路、丧心病狂。我料得他把消魂灯也带到了我金乌国。他的弟子用恶咒害死我满城生灵。这千千万万枉死魂魄,就会被他吸入消魂灯。消魂灯越来越强大,他就有指望驾驭焱阵图,从而一雪前耻,雄霸三界。”
枕流说道:“二太子的推断,与我所料不谋而合。”
宗裕骐说道:“还有七天时间,我们定要揪出魔教,一网打尽——七天之内,中咒者不会有什么危险罢?”
枕流向龙床上二人看了一眼,说道:“火?乃邪佞恶火所练成,若是中咒者先天不足,或者老病衰弱,那么支持不到七天,就会亡故。”
宗裕骐一惊,忽然有宫将在门外报道:“大殿下、二殿下,许多跟随圣驾回宫的兵将侍从突然倒地,昏迷不醒!可怎么处置?”
宗裕骐忙道:“枕流,请你照看我父兄。”
枕流朗声道:“二太子不消嘱咐。有我在,保得众人七日之内安然无恙。”
宗裕骐心中稍安,起身奔到殿门外一看。地下等候的宫人已昏倒了一片。余者慌得七手八脚搬抬救治。人人六神无主,惊惧无状。
宗裕骐愕然道:“传染得竟这样快……不对啊,我跟父皇兄长也同室共处了好一会儿,怎么我还没事儿?”又想:“莫非我有一身道德清气,是以恶咒不能侵体?”
一批批御林军赶来护驾,震惊万分看着一地宫人,但是群龙无首,人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宗裕骐知道,这些御林军虽然身体骁勇强健,但也支持不了多久,照这个情形下去,不出一天,宫内不免人人中咒。
当此朝堂倾覆之际,他也无暇请示母后或朝中老臣,当即挺身而出,高声道:“大伙儿不要乱,听我道来其中缘由。”简明扼要说了火?绝命咒的利害。
众御林军大惊失色,为首的四五个领将相顾骇然,恼怒道:“天火魔会要亡我金乌国,用心何其阴险歹毒!”
宗裕骐慨然道:“四百年前肇庆帝就曾率金乌大军对抗魔道,我们是金乌国的子孙后代,怎能怕了天火魔会?金乌国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跟魔道斗到底!”
众领将忽喇喇率领着御林军下拜,一个领将说道:“皇上和储君都已中咒。二太子,我们都听你号令。”
宗裕骐说道:“趁着大伙儿还能动弹,速出宫传我的话,将我朝修士都聚到朱雀门下,听我调配;并传令全城,七日之内,家家闭门闭户,大夫百姓都不可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