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衷情
侧。
一行人乘风穿云,赶往北方。无边无际的山川河流从脚下掠过,昼夜不停飞了三天三夜,天际出现了一痕灰蒙蒙的海水。
宗裕骐比了个手势,请卢弥焉在前带路。卢弥焉就引导众人向东飞去。枕流纵声长啸,群妖作速赶路。
这日清晨,抵达了北溟海岸。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枕流看准了海边一方险峻石崖,群妖纷纷降落。
宗裕骐虽觉疲累饥饿,但见大海荡潏兮潜龙鲲,吐吞日月兮制明昏,披襟当风,何其快哉!
宗裕骐不禁大为赞叹,立在崖边眺望大海。
天穹沧海危崖之上,海风吹得他发丝衣摆狂舞不休,猛地一阵大风吹来,宗裕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强风裹挟下后退了数步。他矫夭的身形随风摇晃,略显单薄。
卢弥焉顶风走近,紧盯着汹涌波涛,说道:“我的族人就守在这一带浅海。”
枕流一手摁着额前飞扬长发,快步走到两人之间,说道:“卢公子,你平日如何与你族人传信——”
卢弥焉将两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叫道:“娘亲、爹爹,我回来了——”
宗裕骐忙拉住卢弥焉,说道:“这样大喊大叫,不会惊动天火魔会罢?”
卢弥焉说道:“不会的。师尊他们从不到浅海来。”又纵声高叫道:“爹、娘,是我啊——你们在哪儿——”
他的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出,又为涛声所吞噬。他喊了半天。海浪拍打沙滩,发出无休无止的潮声,却无一人回应。
群妖面面相觑。宗裕骐说道:“是不是咱们离得太远了,二老没有听见啊?”
卢弥焉费解道:“不应该啊……”蓦地化为原身,刮起了一阵强风,一条巨大黑蛟直扑海水之中,溅起万丈水墙。但见海潮翻涌堆叠,黑蛟在水中忽上忽下,翻波冲浪,到处找寻族人。
宗裕骐用手挡在额前,眼神忧心忡忡,追随着黑蛟身形。
枕流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道:“二太子,我们到风缓处等候卢公子罢。”
宗裕骐点点头,两人退下海崖。
过了许久,只见一条黑蛟冲天而起,落回崖边,化为人身。卢弥焉湿淋淋走了过来,眉心紧缩道:“浅海一带空无一人,我的族人都不见了。”
宗裕骐颇觉奇怪,说道:“那么深海呢?”
卢弥焉席地坐下,烦躁地把湿发一把捋到脑后,说道:“我把方圆八百里海疆都转了一圈儿,连一个虾兵蟹将都没看见。”
宗裕骐说道:“难道是群仙会动静太大,魔道已知我们要来北溟了?”
卢弥焉两手捂住面孔,低声道:“我的父母会不会出事了……”
宗裕骐忙坐在卢弥焉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道:“你先不要自惊自怕。北溟海何止八百里?兴许乌云子把你族人调配到别处去了呢?”
卢弥焉神思苍白,心神不宁。
枕流说道:“我们就在此处扎营。我这就派门人寻找海眼及你族人下落。”当下井井有条,分派群妖中善水者四方探寻,余者留下来搭建营地,布防巡逻。群妖无不凛遵。
宗裕骐搂着卢弥焉宽慰了许久,劝道:“乌云子还要仰仗蛟族镇守海疆,不会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自断臂膀。”
卢弥焉神情沮丧,说道:“自打入了师门,我与父母相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些年我长得大了,师尊对我看管更严,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族人了。”
宗裕骐心中更增怜惜,轻轻抚摸卢弥焉的头发。卢弥焉恹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群妖快手快脚在避风处搭起了数间营帐。枕流走来道:“连日赶路辛苦,二太子和卢公子先休息一会儿罢。等我的人马找到线索,再定行止。”
宗裕骐就拉着卢弥焉进了一间帐篷。卢弥焉愁得什么话都不说,倒在地铺上闷闷想事。
宗裕骐坐卧不定,起身道:“我出去转转啊。”
卢弥焉气闷道:“你又要去‘散步’了。”
宗裕骐一笑而出。
他走下危崖,来到岸边沙滩,面朝大海,深深吐纳,心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我抓紧时间练一会儿功法,总是有益的。”因依照太翊指点,先把“无上妙源心法”练了几遍,再来修习《蓬莱十三仙术》。
他心无旁骛演练步法,在沙滩上来回走动。初始走得磕磕绊绊,但走了数十遍后,步法逐渐圆融熟练。他心有所悟,闭上眼睛信步游走,只觉真气游走全身,脚步愈发轻盈。不觉浑身是汗。
他停下来擦了擦额汗,回头一看,天色阴沉,怒涛咆哮,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忽然一个清朗声音笑吟吟道:“二太子勤修不缀,真叫人佩服。”
宗裕骐回过头去,只见枕流遍体缟素,长身玉立,不知旁观了多久。
海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耳坠,一丝丝红发柔柔掠过他高挺的鼻梁,飞舞发丝下是他含笑的眼眸,宛若一对剔透绿珠。
宗裕骐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枕流缓步走来,微笑道:“二太子发什么呆?”
宗裕骐回过神来,羞道:“你……你不跟着去找海眼么?”
枕流说道:“我已把麾下好手都派出去了。降神山门人各有所长,论起海上寻物,他们比我更得力。”抿唇一笑,“再说了,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当然要跟着你了。”
宗裕骐面露微笑。
枕流问道:“你在练什么功?”
宗裕骐说道:“是班老仙师传我的秘籍。我练得累了,正想休息一会儿。”
枕流点了点头,眼望大海,感叹道:“叹浮生有如一梦。几时能止战息争,抛却俗务,让我在这朗阔天地间参玄悟道,那才真叫逍遥神仙。”
宗裕骐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枕流转头道:“金乌国地处中原,远离海域,二太子从前见过大海吗?”
宗裕骐腼腆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枕流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想去玩水么?”
宗裕骐心中跃跃欲试,笑道:“大敌当前,我还只顾着玩儿,不太好罢?”
枕流向他伸出右手,微笑道:“忙里偷闲,松散一刻,又有何妨?”
宗裕骐情不自禁握住了枕流的手。枕流就牵着他走向海水。
一层层海潮涌上沙滩,又迅速退去,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宗裕骐看得心潮澎湃,便踩掉鞋袜,单手提起,试探着走入海水。
冰凉海水拍打着他的脚背,足趾陷入了柔软的泥沙,从未有过的新奇触感。他不禁眉开眼笑,抬头对枕流露出欢悦之色。
枕流拉着他的手,微笑道:“好玩么?”
宗裕骐说道:“嗯!”
他踩了一会儿海浪,胆子渐渐大了,牵着枕流往更深处走去。海水已没过了小腿肚。
蓦地一个大浪打来,宗裕骐忙要退回沙滩,一只脚却陷入了泥沙之中,一个踉跄,竟而翻身扑倒。
枕流伸手一拉,把宗裕骐半抱在怀中,他自己也跟着跪在水里。浪头哗啦啦打了过来,两人衣衫皆湿。宗裕骐满脸都是咸腥海水。
枕流低声道:“没事罢?”
宗裕骐歉然道:“对不起啊。”胡乱抹了一把脸,睁眼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枕流的雪白丧服都已湿透,单单薄薄黏在胸口,透露出里面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鲜艳花纹,犹如火红凤毛般丰盛华美。
枕流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