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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成碧

葛青青乘着夜色,到昭罪寺必经的包子铺买包子。他站在铺子前, 把掌心里的铜板拨了几个, 道︰“老伯,给两个包子吧。”

这包子铺的老伯眼楮不好, 瞎了一隻。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努力听葛青青说话。待葛青青说完, 他便揭开笼罩, 拿油纸把最后两个包子包起来, 递了过去。

“谢了。”葛青青说道。

老伯嗓音很哑, 说︰“送旧客,不要钱。”

葛青青正放钱的动作顿时一怔, 他倏地抬起眼楮,盯着对方。街道上的灯笼灭了大半,只有不远处还挂着个半死不活的残灯, 把包子铺的侧影照得斜长。

葛青青以前在阒都, 犒劳同僚都爱到这里来买包子, 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包子好吃, 而是因为这里能直达昭罪寺。他如今蓄着短胡茬,不再如几年前那么清秀, 最不同的是气质, 已经跟寻常商贾没有差别,可是这瞎眼老伯却能认得他是谁。

“记得我啊?”葛青青像是随口问道。

老伯抱着包子笼,一摇一晃,还是个跛子。他把笼都垒放好, 拖出桌底下的水盆,躬身把脏碗筷都扔进去,说︰“昨日来过。”

葛青青咬了口包子,道︰“认错人了。”

老伯洗碗,没再答话。葛青青就站在这里把包子吃完,掏出帕子来擦手,边擦边走。风里有股脂粉味,把残灯吹得“吱呀”轻晃。葛青青的身形临进黑暗时,回头把手掌里的铜板扔了过去,铜板清脆地跌落在油腻腻的桌面,他塞回帕子,就这样走了。

老伯独自洗着碗,待天都快亮了,才把碗筷都放整齐。旁边推着独轮车卖菜的小贩打招呼,喊道︰“成老伯,这么早就开店啊?”

老伯扯掉肩膀上的巾帕,擦拭着汗水,道︰“不干了。”

“不干啦?”小贩放下车,搭着桌沿,询问道,“怎么就不干啦?”

老伯把巾帕扔到桌面上,没踫葛青青留下的钱,看向街道的尽头︰“有别的活儿了。”

李剑霆打了个盹儿,手里的书本滑落到膝间,肩膀上忽然一沉,她立即惊醒,打开福满的手,喝道︰“放肆!”

福满拎着毯子跪下,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扰了皇上清休,奴婢该打!该打!”

李剑霆看清是福满,微微仰头,如释重负。

福满打完自己,偷瞄李剑霆,道︰“这堂内还备着冰盆,凉得很,皇上若是乏了,奴婢就扶您到里边小憩。”

说罢不等李剑霆出声,就打算站起来去扶人。

“跪下!”李剑霆咬着字眼。

福满连忙跪好,捧着毯子,委屈道︰“皇上,皇上息怒,奴婢就是一时情急,奴婢心疼皇上的龙体。”

李剑霆听到福满的声音,就想到男人。她想去拿膝间的书,却发现自己手在抖。

福满膝行上前,讨好道︰“皇上万不能因为奴婢气到自个儿,龙体为重。”

李剑霆收拾心绪,克制着面部神情,让自己不至于站起来退避。她捏紧书,神色稍缓,对福满亲和道︰“梦魇压身,适才没醒透,吓着你了,快起来吧。”

福满看李剑霆表情普通,这才放下心来,站起来说︰“这儿冷,下回皇上乏了,唤奴婢一声就成。”

“待会儿老师要来。”李剑霆在福满靠近前,就把摺子扔到一边,“你怎么没在办差大院里伺候?”

福满满心都是升官发财的事情,没留意到李剑霆的动作,躬身贺喜︰“奴婢是来给皇上说好消息的!”

李剑霆说︰“厥西的粮册到了?”

“那还没有,驿站说已经在路上了,左不过这一两日。”福满说,“奴婢啊,是想给皇上说,内仓那边算月账,给皇上赚了八万两银子呢。”

李剑霆没承想是这件事,她意外道︰“……内仓典守不是新上任的吗?”

“是啊,皇上,还是奴婢举荐的,”福满喜上眉梢,“原户部任职的薛修易薛大人哪。”

薛修卓的大哥,李剑霆眸中微沉。

“要说这薛大人,从前可真是屈才!”福满说,“这不刚上任,就懂得为朝廷开源节流,把各地入都的官儿啊商啊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怎么说?”

“皇上,但凡带货进都,都得交税啊,”福满躬身给李剑霆小声说,“这笔账不好收,逋欠税银的人太多了,都不老实。偏偏这薛大人就是有法子,不仅把账收得好,还给皇上筹办了好些珍奇进内仓。”

内仓典守管理各地每月进贡给阒都的货,宫里皇帝吃的果蔬有一半都是来自这里,要跟各路商贾及地方官员打交道,葛青青入都时交的税就是给这里。内仓的品阶不高,下设收税的都是小吏,跟内宦走得近,久而久之,就由内宦说得算。

李剑霆说︰“这么多?”

“这还是少,”福满扳着手指头给李剑霆算账,“八城商贾暂且不提,厥西十三城和河州的行商富得流油啊皇上。如今乱党横行,他们投机取巧,到中博做生意,不再讲究礼法尊卑,吃穿用度都比都官更阔气。这些人舍得给自己花钱,就是不舍得给朝廷交钱,就要有个人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薛平净这般厉害?”李剑霆装作不识,“从前没听过。”

“从前那是没用到适合的地方,”福满恭维道,“多亏皇上慧眼识珠啊!”

李剑霆看风泉经过窗子,便知道孔湫到了,于是对福满悄声说︰“这事你办得好,改日朕见见他。”

福满喜形于色,抱着毯子退下了。到了外边,只给孔湫行礼,对风泉微微点头便作罢了。

风泉在门外恭声禀报︰“皇上,元辅到了。”

纪纲枕着籐椅,在庭院里睡觉。萧洵和既然趴在籐椅边,用毛笔在纪纲脸上悄悄画着胡须。

“阿你陀佛,”既然小声说,“大老虎。”

“爷爷威武,老虎最威武。”萧洵给纪纲勾了个翘胡。

纪纲鼻子痒,打了个惊天大喷嚏,两个小孩子顿时藏回籐椅后。纪纲倒不着急抹脸,把萧洵拎着后领提起来,捏着自己的真胡须,佯装生气︰“扰人清梦,我要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萧洵以为纪纲要打自己,赶忙抱头,岂料纪纲把他举高了,胡须像浸了墨的笔,将萧洵的面颊蹭得一片乌黑。

霍凌云进来就看见萧洵和既然绕着籐椅疯跑,他沿着长廊走到檐下,费盛正抱肩看热闹,对霍凌云说︰“瞧瞧世子,来的时候多白净。”

霍凌云颔首示意自己看到了,问︰“屋里有先生吗?”

费盛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霍凌云,道︰“有事?”

霍凌云把袖袋里的书信拿出来,这是葛青青呈递锦衣骑的信,都是有关阒都动向的,已经拆开看过了。他说︰“你看看。”

费盛接过信看了。

庭院内的日光晒着檐角,上边新刷的漆鲜明亮眼,把这宅子的古旧都掩藏了起来。

费盛看完信,神色镇定,继续问︰“你给乔天涯看过了吗?”

“没见着他,”霍凌云说,“一早就带着三队出城了。”

“你等着。”费盛折起信,转身掀开竹帘,进去后行礼道,“主子,葛青青来信了,事关阒都都军总督调任,锦衣骑那边不敢拿主意,得先给主子过目。”

高仲雄停下说话的声音,沈泽川抬起摺扇,让高仲雄坐下。他近几日才拆掉纱布的右手轻轻推着摺扇,对费盛道︰“呈过来。”

费盛把信打开,呈放在沈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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