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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重彩

浪淘雪襟在马场上所向披靡,它是鸿雁山下的无冕之王, 遇见边沙战马也难逢敌手。萧驰野玩了两圈就作罢, 下来吃沈泽川剩在桌上的茶,那杯沿还残存着府君的温度。

“今日难得, ”萧驰野喝完茶,拿热帕子擦手, “设个赏让他们玩玩吧。”

“现成的赏有的是, ”沈泽川转过头, 对跟前的侍女说, “告诉他们几个,跑赢了我有大赏。”

萧驰野坐下来, 长腿挤得沈泽川快没处放了,他问:“什么赏?”

沈泽川笑而不答。

场上跑马的几个人都停了下来,澹台虎听着有赏, 就乐了起来, 说:“这是占咱们中博的便宜。”

离北诸将都精于马术, 中博近卫却都不善此道。骨津和邬子余就能搏掉彩头, 这场赛马根本没什么悬念。

费盛坐在马背上,跟乔天涯说:“要不你上?”

乔天涯勒着缰绳, 跟后边的骨津打招呼, 说:“你是府君的脸面,不战而降像话么?桃子,上来,陪你老十哥跑这一场。”

丁桃攥着缰绳过来, 对费盛说:“你别怕,在离北的时候,津哥就没跑过我,一会儿我给你堵着他,你专心赛邬子余。”

“我不怕,”费盛看乔天涯退后,连忙说,“那你也不能退,咱们哥俩齐心协力啊。”

乔天涯用马鞭指了指后边,费盛一看,霍凌云也在。乔天涯说:“最后的马道窄,你不要跟邬子余纠缠,只管闭着眼策马,后边有的是人给你挡着。”

他这是要和霍凌云给费盛抬架子,把风头都让给了费盛。费盛一时间也不知什么滋味,冲乔天涯抱了拳,说:“你是我亲兄弟!”

姚温玉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话,但看着乔天涯退后,就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

萧驰野捏着茶杯,看着马场,玩味地说:“这乔天涯也忒谦让了。”

跑马是兴起,大家玩玩罢了,但是不意味着锦衣卫能输得太难看。离北铁骑和中博守备军都在场,乔天涯却还是要把机会让给费盛。

二爷这话是在说乔天涯没锐气。

姚温玉揽着虎奴,看着乔天涯没作声。

沈泽川把摺扇抹开些许,又合上了。他看着像是胸有成竹,既不出声,也不着急。

“小盛!”尹昌踩到围栏,跨坐上去,冲费盛撕心裂肺地喊,“你快点跑,快点!赢了老头子带你吃酒——”

尹昌的话音没落,骨津的马就飙风般的赛了出去。老头吃了满嘴的灰,急得都快站起来了。

骨津和邬子余辅车相依,堵住了费盛的前路。费盛慢了半步,越不过去。后边的丁桃“驾”了几声,从费盛身边经过,从外侧挡着骨津的马屁股,压得骨津不得不缓下速度,把马道让给邬子余。

“津哥!你有一两银子是不是藏旧靴子里了?都泡潮啦!我临行前咱们宅子门口的六婶还在问,你赊的酒钱几时还人家?我觉得可臊了!”丁桃越说越来劲,“我就做主把你靴子里的钱拿出来了,还了一半。一半!你到底赊了几两啊?我的账都记混了……”

骨津忍无可忍,偏头说:“闭嘴!”

他一分神,内侧的位置就被费盛给顶掉了。骨津爱惜马,不肯硬挤,两人并驾齐驱,冲了半晌,撵得邬子余屁股凉嗖嗖的。

马道宽窄不一,冲过这段距离,前方就是稍宽的弯道。骨津想在这里把费盛压掉,费盛也想在这里超过骨津,两个人都闭紧了嘴,在灰尘里疾驰。眼看弯道已经到了跟前,骨津夹紧马腹,后方的丁桃早已撤了,顶上的是霍凌云。

霍凌云一挨近,骨津就察觉这人骑术不差,比费盛更具压迫感。弯道骤转,骨津马头偏过,岂料侧边追上来的霍凌云突然加速,矮种马的粗壮的前颈跟着偏过方向,把骨津压向了内侧。

骨津急勒缰绳,马却刹不住前冲,被压得斜撞向最内侧的费盛。费盛的位置遽然变窄,他为了避开相撞,下意识地勒紧右手,马当即偏头,蹭到围栏,在飞奔间“砰”地刮断了木栏。战马受惊,马蹄在仓促间被栏杆绊住,刹那间栽了出去。

“操!”澹台虎站了起来。

马在栽过去时扭到了前膝,费盛在尘土飞扬间动作迅速,即刻抱头护住头部,翻滚在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骨津已经停了,他率先下马,拉起费盛。

费盛蹬着腿站起来,袍子间满是泥土,他擦了把脸上的汗,偏头吐出颗牙,对后边的乔天涯说:“没事!”

霍凌云抽响马鞭,在逐渐趋于狭窄的马道上隐约有越过邬子余的势头。

邬子余听见动静,在霍凌云逼近时说:“这就不地道了吧兄弟?”

霍凌云半俯着身,犹如破风的锐箭。他那前冲的气势太猛了,根本不顾马道两侧的围栏,任由小腿被木栏擦出血痕,也要超过邬子余。

邬子余的马镫在围栏上蹭出零星的木屑,他糙声骂道:“这他妈的……”

围栏受费盛那段路的波及,这半边摇摇欲坠。邬子余听得“哐当”一声,围栏已经被撞断了。他不敢再向前跟霍凌云死磕,当即掉头,把马带出了马道。

邬子余轻啐一口,俯身抱着马颈,沙哑地安慰道:“老子的苍微受委屈了!”

霍凌云锐不可当,宾士在最后这段路。他呼吸微促,在风里把所有喧杂都抛之脑后,眼里只能看见终点。

他的前程要靠搏!

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兄弟,也没有人是他的旧故。他知道自己被放在锦衣卫意味着什么,但是这远远不够,他的抱负都在战场,他必须在沈泽川面前搏出条路才能得到重用。

尹昌急得直拍大腿,恨不得自己撒开腿去追这小子。他嚷道:“不能使诈嘛!自己人咋能……”

电光石火间,只见马蹄陡然踏溅飞泥,犹如道闪电破开灰尘,紧随霍凌云之后。

“乔天涯!”澹台虎激动地探出围栏,吼道,“乔天涯!”

姚温玉的喉间干涩,看见乔天涯在疾风间肆意张扬的发,和他眉间的昂然气概,仿佛听到了坚冰迸裂的声响。

霍凌云眉头微皱,他侧眸看见乔天涯紧逼而上。

乔天涯压着舌尖的土腥味,冲霍凌云短促地笑了一声。两个人同时压低了前身,在那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围栏间挤占着一个马道。

乔天涯似乎很少有“赢”的衝动,但今天,在这沸腾的吵闹声音里,他就是十年前纵马阒都的乔家郎。

马场间的喧闹沸反盈天,喊声激烈。挂着重彩的绸子就在前方,围栏像乍断的绳索,在急促的马蹄声被陆续带翻。

霍凌云咬紧牙关,劲风乱舞着漫天灰尘,他要赢的念头几乎溢出了胸腔。就在此刻,前方突然横出道铁杆,正面撞上去的力道足以把人刮翻在地。

霍凌云当机立断,撒手翻身,在飞马间摔滚在地,避开了铁杆。但是他落马后听见乔天涯还在往前,不禁愕然道:“乔……”

枣红色的战马冲过铁杆,背上没有人。

姚温玉攥着四轮车的把手,呼吸停滞。

短短几瞬,乔天涯从马侧倏地翻了回去,场间顿时鼎沸,萧驰野说了声“漂亮”。

乔天涯在锦衣卫扑来时摘掉重彩,接着大笑起来。他那些落拓失意都被晴日融化,在此刻成为了熠熠生辉的汗水,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姚温玉平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端倪,他鬆开手,却发现乔天涯正看向这里。

乔天涯收回目光,下马跟费盛撞了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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