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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风月

袁柳暴毙狱中, 晨阳给他收的尸, 按照萧驰野的意思,给他的妻儿在丹城安置了新宅子, 为他儿子请了个好先生。

萧驰野这一病就病到了阒都雪化,等他能出门上朝时, 奚鸿轩已经被提拔为吏部考功司主事。

沈泽川把禁军腰牌还给萧驰野, 萧驰野就着拿牌的空当, 用眼睛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精光。

“谢了,”萧驰野抽出腰牌,“镇抚大人。”

“不敢当。”沈泽川手指微蜷, 舍不得似的。

萧驰野晃了晃牌子,说:“稀罕上了?”

沈泽川笑了,说:“稀罕, 这些日子摸惯了。”

萧驰野见左右都退避在远处, 便说:“光摸我的腰牌也太没出息了。”

沈泽川负手, 对着他说:“大病初愈,二公子浪起来也要找到边儿。”

“我清心寡欲了大半个月,”萧驰野被阳光晒得犯困, 挪动了下脚, “朝思暮想的薄情郎也没去瞧过我一眼, 如今出来了,总要想法子治癒情伤。”

沈泽川被风吹了吹, 说:“那种时常见异思迁, 并且新欢旧爱数不清的坏胚, 趁早忘了罢,为他耽误了人间韶华不值得。”

萧驰野说:“坏什么?”

沈泽川说:“二公子。”

萧驰野想捏他后颈,杵在这儿捏又不合适,便说:“说得好,说得妙,说得二公子要给你鼓掌。”

“太客气了,”沈泽川谦虚地说,“心意到了就成了。”

“这么看你还特地去查了有哪些旧爱,”萧驰野说,“在意啊。”

“查倒没有查,”沈泽川说,“坐香芸坊吃盅酒,什么风流事儿都能打听出来。诸如二公子是常客,风月老手。”

“佩服吧?”萧驰野说道。

“佩服,佩服。”沈泽川说着看向他,放缓声音,“但是耳闻不如亲试,传说中的,跟我遇着的,不像同一个人呢。”

“机会少,”萧驰野抬指挂了腰牌,“多玩儿几次,就更瞭解了。‘细嚼慢嚥’咱们也不是没试过,滋味还好?”

沈泽川在他目光里抿紧唇线。

萧驰野笑,说:“看来还记着呢,那答应我的事儿,也还记着吧?”

“替你给香芸捎话,”沈泽川说,“为你们牵桥搭线,赚杯喜酒喝,当然记着了。”

“我就知道你靠谱,”萧驰野说,“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该怎么谢你呢?”

“就当份子钱吧。”沈泽川有点懒散,目光沿着石板往外瞧,心不在焉地说道。

韩丞正好从堂内出来,冲他们俩人招手,旁边的小太监快步跑来。

“两位爷请,皇上等着呢!”

李建恒坐在龙椅听着人议事,马上立春,各地桑麻植种都是大事。其间都察院左都御史岑愈上奏,提到阒都各个民区都有吞占官沟的现象,眼下正开始化雪,堵塞的官沟如果无法保持通畅,遇见雨季必定会涨漫街道。

这事太小了,起码比起周围商议的事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李建恒甚至没有听清,便放了过去,被中博来的布政使用大嗓门引去了目光。

岑愈几度想要再开口,都被打断了。

散朝时岑愈出宫,忽然听着后边有人唤他。他回首,见是沈泽川。

沈泽川行礼,说:“冒昧阻拦岑御史,卑职有事请教。”

岑愈说:“沈镇抚请讲。”

沈泽川说:“适才在朝上听到御史奏言官沟堵塞一事,可是指东龙大街民区骤涨的沟水?”

岑愈示意沈泽川边走边说,他道:“是啊,东龙大街吞占官沟的事情自从咸德年间就有,往年开春也会淹泡民区,但因为没有死过人,也没有出过事,所以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泽川当下微微苦笑,道:“不瞒大人,卑职正住在那里。”

岑愈颇为吃惊,连忙说:“这几日已经淹了吗?”

沈泽川说:“卑职住处占地较高,左右住宅因为抢占官沟、扩增院子,已经把屋檐抵到了卑职的屋檐边上,污水堵塞难通,昨夜已经漫到了院子里。今晨上朝之前,卑职专门去了趟周边民区,低洼处的民宅已经泡在水里了。”

岑愈忧愁地说:“若是遇着什么疫病,那就糟了。且先不说淹水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想抢那几寸地方,使得宅屋紧靠,中间没有砖石相隔,都是木板,这要是着了火,就要出大事了。”

沈泽川想了想,宽慰道:“大人不要急,卑职与指挥使大人谈谈,看能不能上禀皇上,趁早派人疏通。”

“好,我也再与阁老说说。”岑愈提步要走,末了又回头,对沈泽川笑道,“镇抚有心了,此事若能儘快解决,也算功德一件。”

沈泽川拱手送他。

宅院里的红梅败了,沈泽川到时,萧驰野正立在书房内看那残梅。

“这几日化雪,到处潮得厉害。”萧驰野拨了拨梅枝,“你那宅子住不了人吧。”

沈泽川最近确实在为此事发愁,他轻拉了拉领口,换着鞋说:“院子已经淹了。”

“五年前我打那过,朝晖就提过官沟的事情。”萧驰野回身,“不想这么久了,竟没有个人去解决。”

“反正泡坏的都是下三烂的贱种,解决起来还费时费力。”沈泽川面上嘲讽,“谁情愿干。”

“你不是准备干吗?”萧驰野看着他,走过来,“今年是天琛一年,有都察的功绩考核,要真出了什么事,满朝文武都要抢着干。”

“我看未必。”沈泽川扶着壁要踩上席子,却被萧驰野挡住了,他眼眸上挑,说,“嗯?”

萧驰野俯身拎起沈泽川的靴子,在皮面上摁了几下,说:“锦衣卫这么小气,连双鹿皮靴子也舍不得给一双?”

沈泽川净袜湿了一半,萧驰野叫人生上炭盆,把屋子里烧热了。沈泽川今日面色不好,原来是给冻的。

“鹿皮靴子也经不住泡。”沈泽川挪开脚,不许萧驰野抓,他垂眸看着萧驰野,道,“东龙大街低洼地都是些贫窑子,现在全给泡脏水里了。”

萧驰野就这么蹲着身,仰头说:“那些窑子平素都是不挑客的,什么人都接,几个铜板随便用。税银根本交不起,年年逋欠,户部下边数铜板过日子的人也不是东西,专门有心晾着他们。”

“还有民区也给泡了。”沈泽川说道。

“都习惯等着,等到过了春就没事了。”萧驰野起身说,“办事的人不少,但情愿办没功绩的事的人太少。今日散朝了也没用饭,一道去吃吧。”

丫鬟来给沈泽川备了木屐,他趿着木屐也没萧驰野高。萧驰野看他着着净袜的脚踝纤细漂亮,便又想起了他过去一直服用的药。

“过年也没见你胖。”萧驰野推开门,带着他向外走。

“忙得日日只睡两个时辰,”沈泽川轻磕了磕木屐,“原以为南镇抚是个閒职,谁知兵匠的门门道道也多。”

“奚鸿轩要是保不住你,”萧驰野侧头,“趁早换成二公子的旗子。”

“那估计连两个时辰也睡不到了,”沈泽川跟着他,“锦衣卫如今还剩下的人,多半是子承父业,靠祖宗赏饭,看不上禁军的油。”

这几日正在化雪,院里也湿漉漉的一片。萧驰野跨过水洼,回过身,看了沈泽川一会儿。

沈泽川趿着屐,月白的袍摆不提着就得往水里跑。此刻天已暗,白俏的月亮搭在遥远的天边,衬得周围清亮亮的,也衬得沈泽川映在水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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