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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提供的新型机非常便利,他和霍野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游荡,远远超出了联盟所及的范畴,遇到漂亮有趣的星球,有时会远远观望,有时又会选择降落,来一场万事随缘的旅行。
抛开人类的准则,果冻样的霍野,在大多数生物看来并未奇怪到掉san,宋岫同样没有强迫对方以人类的形貌出现,不殃及无辜的前提下,当然是伴侣怎么舒服怎么来。
唯一可惜的是,霍野始终将自己隔离在本体外。
宋岫知道,对方就在某片星海的深处蛰伏,也知道,对方是真心替他担忧,担忧自己这样弱小的生命会在见到“神明”的一瞬当场消逝。
但人类的寿数终有尽时。
哪怕霍野甘愿献出体内的细胞,使他的躯体高度活化,几十年如一日,保持在最充满活力的年岁,宋岫还是无法得到“永生”。
因为他在扮演安清。
宋岫可以拚上全力保养这副躯壳,让它运转到寿终正寝的最后一秒,却不能突破基础设定带来的限制。
安清是个人类。
能够停留在五世界的最后一日,宋岫认真向伴侣提出请求,“我想要见你一次。”
霍野没回答。
隻沉默地托载着青年在银河中前行。
宋岫便趴在祂的肩上笑——经过近百年的相处,他早已能分清对方的所有部位。
“霍野,”轻轻地,他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倘若那是其真名,看过读过的人类,怎会保持理智。
久远的记忆鲜活如昨日,一如既往地诚实,祂道:“因为你曾那样叫我。”
在彼此初见的时刻。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此有了意义,染上了颜色。
紧接着,祂的喉咙里发出两个陌生古老的音节,恰似无名荒星,宋岫曾经在湖下听过的语言。
头晕目眩。
宋岫却努力眨了眨眼,牙牙学语的幼童般,笨拙地重复。
空间撕裂,伴着无数穿梭而过的流星,他抬头,瞧见天地间矗立的庞然大物,狰狞、邪异、神秘,自己站在其下是那般渺小,大脑黄油似的,软绵绵,缓缓地溶解。
“真美。”
青年由衷地感慨,慢慢合拢羽睫,“抱抱我。”
“宋岫愿意将灵魂献给你。”
咕嘟。
像是深渊之底张开的巨口,祂小心翼翼袒露最柔软的内里,将失去声息的青年完整吞入,血肉紧贴着血肉,于无边的黑暗中融为一体。
……随后飞快地暗淡下去。
如同一颗寂灭的星。
新世界的传送异常平稳。
难得地, 宋岫没再体会到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冷风吹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 他睁开眼,瞧见白茫茫一片。
是雪。
比鹅毛更大,纷纷扬扬落下,被些微的体温融化, 霜一般凝冻睫毛。
麻木的四肢让大脑也跟着停滞,晃神几秒, 宋岫才记起,任务回溯前, 六世界的自己是如何死遁。
冰雪为棺。
老套的修仙背景, 原主是隻长相祸水的狐狸精, 名字也“庸俗”, 花容, 一身火红夺目的皮毛,性子却南辕北辙的单纯。
生来一张反派脸,天赋又差, 且霉运缠身, 自拜入师门起, 他就没受过人类的喜欢。
但花容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因为他此行只为了一个人。
柏长舒。
对方是青云门的大师兄,温润端方, 多年前下山游历,曾无意间救过一隻红狐,正是受同族驱逐、险些被咬断喉咙的花容。
最开始, 花容不懂得什么叫喜欢,隻觉得那人替自己涂药的手指暖和极了, 氤氲出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让他甘愿蜷伏,装作乖巧的小宠,被对方梳理皮毛。
然而,无论花容怎样撒娇卖乖,一炷香后,伤口愈合,那人终是选择放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依照记忆描摹出画像,几经辗转,花容总算打听到恩公的名字。
他没什么本事,却好歹是个妖族,有一颗内丹,幻化遮掩下,应当能顺利混进人类修士的门派。
亲口道谢,默默守护,再完成柏长舒一个愿望当做偿还。
这便是花容最开始的打算。
无奈,造化弄人,新弟子入门时,他因过分出众的相貌被掌教选中,阴差阳错成了柏长舒的小师弟,朝夕相处中,情愫渐起。
当初宋岫看到这里,还感慨青云门掌教与自己是同道中人,颜控属性发作,遇见顺眼的,总想留在身边多瞧几回。
但一本设定寻常的小说中,天下姿容出众者,必定有主角的席位,约莫五年前,掌教又从山下带回一少年。
白羽。
初见时,花容便想,如果同样用动物形容,对方应该是鹿,清澈无害,让人忍不住心生最纯粹的怜爱。
他不再是柏长舒的小师弟。
对方有了更需要照顾的同类。
只可惜,那时暗暗伤神的花容尚未明白,命运对自己的捉弄远超于此。
娘胎里落下的弱症,累得他根骨极差,又要分神藏好自己的身份,多重负面条件迭加,使他修为进展极其缓慢,成了唯一一个迟迟没能筑基的内门弟子;
白羽则截然相反,一年筑基,三年结丹,五年已隐隐触碰元婴界限,剑心玲珑,尽得掌教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