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
柳俊一跌,连滚带爬地起身,身上也不知沾了谁的骨灰,吓得他哇哇大叫。可他的腿被铁链拴了,跑也跑不到哪去,只能一步步战巍巍地走,闭着眼朝桃树靠近。
桃树风吹不动,在康家的记忆中,此树一直没变过模样。
可在有人靠近时,桃树的枝干和叶子竟簌簌作响,狂烈摆动,连紧扎不动的盘虬根茎也鞭地而起,伸长了朝柳俊袭去。
柳俊撕心裂肺地叫,惨叫声穿云裂石。
康家人头次见到桃树作妖,什么符箓法宝齐齐祭出也无济于事。见状,哪还有人管顾得上柳家公子,全都惶惶恐恐地跑远了。
老夫人被背着跑,颠得上气不接下气,吐了一路。
那株桃树显然是被吓着了,枝干猛往柳俊身上紧缠,不管此人有没有伤它,它都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到底无辜,莲升一翻掌,莲纹弧光一绽,桃树登时变回原样,隻叶片还在摇晃,分明在发抖。
柳俊捡起地上那连在他踝上的铁链,跟着也惊恐万状地跑开。
自始至终,桃树不曾离开原地半步,和地缚鬼无甚两样。
“不是说,这桃树将萎?竟还闹得出如此动静。”引玉踏上厉坛,左脚刚迈上去,又慢腾腾收回。
莲升弹出金光,逼得那桃树更是战栗不停,树皮上甚至已露出浅浅裂纹。她淡声说:“濒死之物自知时日无多,自然会不遗余力。”
这等金光,鬼王也扛不住灰飞烟灭,桃树却还是纹丝不动地挺在原处,不见变出人形。
“此树有灵不假,但那粉衣女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它化成的。”引玉摇头,往伞柄上一扶,拉着伞将莲升带离厉坛。
莲升不得不收了神通,刚踏离骸骨台,便听见刮刮杂杂一阵响,一阵热意涌向后颈。
两人忙不迭回头,只见原本熄灭的大火竟烧了起来,火焰燎得有十尺高。
“康文舟的确是被烧死的。”莲升凝视大火,在桃树边见到一个躲闪的身影。
只是火势太大,桃树边上的人又畏畏缩缩,那身形模模糊糊!
引玉自然也见着了,还听见此起彼伏的啾啾声,眯起眼问:“是她么。”
莲升轻吹出一口气,硬生生将大火拨得朝两边倒去。
桃树边上的姑娘吓得连忙躲起,她身边有个影子磨磨蹭蹭挪动,似乎……是一隻僵。
女子和僵都已藏好,就算大火熄灭,也见不到他们身影了。
“这桃树心里也有怨,明摆着不服无嫌呢。”引玉手上一烫,也不知飞灰大的火星子是何时沾到她袖上的。
想来康文舟就是这么死的,她抬手一吹,火光没来得及燎高,就灭了。
莲升抓起引玉的手,拇指从引玉手背的红痕上抹过。
引玉把手抬高,说:“亲它一下,它就好了。”
“什么治病偏方?”莲升松手,不敢苟同。
“这几日事事顺遂。”引玉转向望仙山,眯起眼凝望夜色中那模糊不清的山影轮廓,“你觉得,我们所做种种,灵命真的觉察不到么。”
灵命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她当时也不会失手血染小悟墟。
莲升给不出准话,隻说:“去找找康觉海口中的另一条暗道。”
再到望仙山,山下素雪腾扬,曾奔腾不休的长河被冻成坚冰,好像白玉京上一块砖。
康家在山脚下的宅子已被搬空,荒雪中万里寂寂,渺无人烟。
如康觉海所言,山间确有裂缝,莲升借金光一探,才知里边真塌出了罅隙一道,深不见底。
金光沿着罅隙下沉,惊醒一众鬼祟,那嚎叫声震得山雪崩落,滚滚下砸。
就算术法所化的纸伞坚不可摧,也经不住这样的雪崩。
引玉握不住伞,一个歪身便撞上莲升,皱眉说:“何不直接进去?”
莲升正有此意,揽上引玉滚入其中,直直跌向谷底!
那裂缝细窄,下跌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本以为要到底了,不想身下又是一空,饶是十八层地狱,怕也没有这么深!
莲升一个翻掌,金莲乍然一绽,将两人稳稳托住。
金光到处,鬼祟不敢靠近。
引玉捂着头起身,借着烁烁金光往上打量,一个抬眼,便看见冰层下密密麻麻的墨字。
冰层底下或大或小的字模糊不清,细看才辨认得出,大片全是重复的文字。
引玉僵住,周身拔凉,慢吞吞开口:“这是我的命格。”
作者有话说:
=3=
不是因为此地叫晦雪天, 灵命才非要在这里设坛,而是因为,引玉在晦雪天。
冰下的墨字近乎与山石同色,如果只是粗略扫上一眼, 定会将那密匝匝的字当作山石纹路。
仰头上观, 才知这山竟被凿成中空之状, 多半是天然形成的,光用刀斧, 万万造不出这千仞陡壁。
视线所达之处,冰层下全是字, 全是引玉的命格!
整座望仙山高不可及, 登顶能见白玉京, 那这些墨字,是不是也会直达天际?
莲升抬手, 覆到冰面上, 掌心温热,冰却不见消融。她心底掀起惊湃, 说:“先有字,才降雪结冰,早在你离开慧水赤山前,便有人在此地书下你的命格。”